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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潜明:一生守护江湖之湖

06-03

童潜明:一生守护江湖之湖

2019年5月30日,“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宣传系列活动”(“江湖行”)渔政船进入洞庭湖区,停泊岳阳。洞庭湖,素有“长江的肾脏”之称,北纳长江的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来水,南和西接湘、资、沅、澧四水及汨罗江等小支流,由岳阳市城陵矶注入长江。洞庭湖是长江流域重要的调蓄湖泊,具强大蓄洪能力,曾使长江无数次的洪患化险为夷,江汉平原和武汉三镇得以安全渡汛。

在洞庭湖畔渔政码头和岳阳市一中,举行了“对话洞庭”的媒体及公众开放日活动,为百余位洞庭学子带来了 “生命长江,讲述自然故事”的科普沙龙,同时拉开了洞庭湖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图片巡回展的序幕。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在洞庭湖开展保护工作已经20年,所见到的洞庭湖故事,尤令熊猫君动容。今天的故事,关于一位“一生守护一座湖”的老人。

洞庭湖历史变迁图,素材取自《洞庭湖历史变迁图集》

如果有一天终将告别,不要开什么追悼会,不要墓地,把骨灰从望城撒入湘江,水大的时候撒,这样能到洞庭湖……

©马金辉

童潜明,1940年生,湖南湘乡人,洞庭湖区域经济发展研究会顾问。地质学教授级高工、湖南省地质科学研究院原总工程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1996年开始至今以地质学为主导研究洞庭湖。著作有:《湖南农业地质概论》、《湖南农业地质及其应用》《地学——记述不一样的湖南》《地学与环境保护论文选辑》《解决洞庭湖季节性缺水方案比较研究》(合著)《洞庭湖历史变迁地图集》(合著),自传《明说》(出版中),《湖南——地球生物进化的摇篮》(待出版)。另有上百篇研究论文发表。

1957年,童潜明17岁,读高一。他与母亲去看望在洞庭湖西湖农场,参与“围湖造田”的父亲。 “先从长沙到益阳,然后坐‘小火轮’去西湖农场,‘小火轮’是一种小轮船,船上只有小矮凳。”小火轮由资江到洞庭湖的万子湖——那是他第一次相逢洞庭湖。“湖面宽阔,那是8月,正是洪水退去之时。”烟波浩渺中,远远地,见到高耸出水面的宝塔,若干年后他才知道,那是沅江的镇江塔。“船过宝塔没好远,就到了沅江县城,不久到一个叫柳林咀的地方上岸,就是西湖农场。那时候农场只初具规模,‘大堤’已围好了,堤内已有一些农田,但长着芦苇的湿地还很多。”

1964年夏,童潜明从北京地质学院毕业分配到湖南,未及去单位报到,就山一程水一程,奔赴西湖农场看望做农业技术员的恋人杨慧敏。“与1957年比,农场的房子、公路已经修得差不多了。难以想象这里以前是洞庭湖的洲滩。”

接下来悠悠数十载,童潜明的半生都在洞庭湖生活、劳作。1966年,在西湖农场建立家庭,大女儿也在这里出生,直到1969年离开。1988年,与爱人同在洞庭湖区涔泹农场一起搞农业地质研究项目,利用湖南特有矿产资源“海泡石粘土”,研制出“海泡石长效肥”,在提高肥料利用率、消除重金属污染方面卓有成效,一般能使水稻增产10%左右。童潜明将肥料配方无偿提供,现在洞庭湖区仍在使用这肥料。

“洞庭湖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单说‘鱼’,多得是。小水沟里,抓鱼随便抓。晚上散步,路上的甲鱼、乌龟也能踩到。”

前半生在“地质矿产成矿规律和成矿预测”方面卓有成果,为何转向“以地学为主导”研究洞庭湖呢?要从1996年说起。

南洞庭湖镇江塔,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换水周期很短的洞庭湖,“流水不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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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洞庭湖洪水又来了。省市各级领导又“上堤”(巡视汛情)了,解放军、农民又开始参与抗洪了。“每年到了洪水季节,洞庭湖都要‘防洪’,严阵以待,搞不好就垮堤。70年代有个‘劳改’农场的堤就垮掉了,‘劳改犯’就转移到其他农场去了。‘防洪’是洞庭湖的主要任务。我爱人也参与过‘防洪’,我也很关注。但是防洪没有地质人员参与。我意识到这是不行的。”

其时湖南地质局每年都在洞庭湖做地质工作,打了几百个钻孔进行勘查,对于洞庭湖的地质也有研究。那时候,就觉得地质人对于洞庭湖得有更加本质的了解,它是怎样形成、变化的、为什么发生洪灾,只有我们地质工作者才说得清,理所当然应该参与到防洪和建设中去。”于是童潜明开始转为以地质学为主导研究洞庭湖。

1980年代的学术界有个说法:“云梦泽的今天,就是洞庭湖的明天。”认为洞庭湖很快——“两三百年后吧”——会消亡。当时“消亡论调”传播比较广泛。童潜明从地质学的角度提出质疑。

“我觉得这样一个大的湖泊,它的存在决定于两个条件:一是地壳沉降,形成窪地;二是降水量大于蒸发量,沉降之后的窪地有充分水的汇入。我们大西北的许多盆地,如吐鲁番盆地,虽在沉降,但没有水,也不能形成湖。洞庭湖以每年1厘米左右的速率在下沉,同时,洞庭湖的蒸发量远小于降水量,有充足的水补充。只要这两个条件不变,洞庭湖就不会消亡。”

但洞庭湖会变大变小,这与“泥沙淤积速率”有关。“当泥沙淤积速率大于地壳沉降速率,就变小——800里洞庭变成了四五百里洞庭,当泥沙淤积速率小于地壳沉降速率,洞庭湖就变大。”

洞庭湖落日©朱辉峰

泥沙进入洞庭湖,有自然因素,也有人为因素。“三峡水库建起来后,每年进入洞庭湖的泥沙变少了,以前是1亿多立方,建成后变成1千万多个立方,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泥沙变少了,而地壳沉降速率不变。”

地壳沉降是地壳板块运动引起,只要地壳板块在运动,在以百万年计的地质时期内洞庭湖不会消亡。洞庭湖只会变大变小——甚至可能在洞庭湖盆地中换一个地方。当年他提出这一论点,好像“没有人反对”,“现在学术界已经不说洞庭湖会消亡了。”

1997年,童潜明就“对洞庭湖的认识”以及“地质学应参与洞庭湖研究”之观点,写信给当时的湖南省省长储波,储波回复,说很有启发。并且批了20万块钱给他,用以研究洞庭湖。此后《洞庭湖地质与治理》科研报告面世。

保护洞庭湖区湿地,必须要有洲滩,洲滩就是泥沙淤积出来的。“当泥沙淤积越来越少,洞庭湖的洲滩也就会越来越少,甚至没有洲滩了。没有洲滩,只有水,那还是湿地吗?洞庭湖没有洲滩,麋鹿怎么生活?候鸟怎么生活?就没有生物多样性了。当泥沙淤积越来越少,会对将来产生什么影响,有没有人去想。我觉得至少应该有人提前去思考这些问题。”

2003年三峡水库蓄水直到现在,洞庭湖到了洪水季节仍旧有水灾,但不像以前每年领导们都需要上堤,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整个长江中游地区,应该说洪灾变少了。以前最怕长江来的洪峰与湘、资、沅、澧‘四水’的洪峰同时在洞庭湖对窜,就麻烦了——洞庭湖的大水灾就是这样来的。”水库建成后,可以调峰,避免过去的“对窜”——洪峰不要同时到达洞庭湖。

在童潜明看来,长江是世界上最好的河:“两边有许多湖泊,可以调节江水。”

如果要叙说洞庭湖与长江的关系,那就是先有洞庭湖,才有长江。“大概3000万年前,我国东部是浙闽山地,地势高;西部为特提斯洋,又叫古地中海,是滨海平原,因此地形为‘东高西低’,那时长江还没有连通。古长江发源于江西,由鄱阳湖汇水后向东入海。自鄱阳湖以西,包括洞庭湖水系,是由东向西流入海。以后因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碰撞,西部逐渐升高成青藏高原,地形就变为‘西高东低’,也就是‘地形倒转’,当长江贯通以后,就由西向东入海了。 ”

在长江水系中,洞庭湖是唯一与长江“互通有无”的,即:“长江的水通过‘四口’(松滋口、太平口、藕池口、调弦口)进人洞庭湖,汇集湘、资、沅、澧‘四水’由城陵矶又入长江。因此洞庭湖是唯一能调蓄长江中游洪水的湖;同时使洞庭湖的水总是比较快速流动,换水周期短,所谓‘流水不腐’。”

长江和洞庭湖水系的交汇处,湖南省岳阳市。图片来自网络

输入

洞庭湖有两大忧虑:季节性缺水,农田的镉污染

还有新的问题:洞庭湖季节性缺水。缺水是普遍性的,“西洞庭更严重些,‘四水’来得少。”

童潜明数回在枯水季考察南洞庭。2006年枯水期,沅江东南湖,“露出一片湖底”——“整个小滩都是瓷片”——后来求证考古人,说是明清时候的。2009年,枯水季的南洞庭湖,看到小滩露出“棺材板”。

17岁时遇到的镇江塔,后来又几次三番遇见,依旧在湖水之中。1897年的洞庭湖,还没有南洞庭,其后才有。镇江塔的地域,以及瓷片、墓葬之处就是整个南洞庭,“以前是陆地,居住的人比较多”。在漫长的地质演变中,南洞庭湖盆地发生“沉降”,变成了湖区。用地质术语来讲, “自北而南的地壳掀斜运动,使南洞庭湖区由陆变湖”。

童潜明曾在枯水季节考察“四口”,“根本没有水进入洞庭湖”。2005年12月,他参与到“环洞庭湖科考”中,发现枯水期缺水的状况很明显,东洞庭、西洞庭、南洞庭普遍缺水。水位低了,一些洲滩原来小小的,这时都露出来,变大了。听农民讲,他们打井取水,以前挖个三四米就可以了,现在要挖六七米。”

南洞庭湖渔民捞上的唐宋文物,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如何解决“季节性缺水”问题,童潜明建议“引江济湖”。仿效2000多年前李冰父子开凿“宝瓶口”,引岷江水入成都平原之举。这是著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的一部分。“引江济湖”的建议具体内容是:

在上荆江宜都洋溪开个口子引水,再开条20公里的运河到新江口,疏浚松滋河或“堵支并流”,长江的水可以自流入西、南洞庭。另外是在下荆江华容塔市驿开个口子,再掘运河连通沉塌湖、大荆湖到华洪运河,引水入东洞庭湖。

洋溪是沉积岩岩岸,塔市驿是花岗岩岩岸,“都是岩石,坚硬,在这里开‘口’,不会崩塌。”两处岩岸就如四川“宝瓶口”的岩岸一样——他亲赴“宝瓶口”做考察。至于洋溪、塔市驿他考察了多次,“因为‘河’高于‘湖’,这样引水,水是可以直流到洞庭湖的。而且,环湖还可以搞旅游。”

2007年,童潜明就“引江济湖”的想法写信给新上任的省水利厅厅长张硕辅(今广州市委书记 ),张复信称,“值得认真研究”。

他忧心于枯水季节没有水,“草长不起来,鸟也不来,湿地萎缩”。“目前不是大范围的,也没有得到多大重视,将来肯定严峻。湿地要保证一定的生态水,湿地要活水。”

洞庭湖枯水期,图片来源见水印

为应对季节性缺水,有专家提出在洞庭湖湖口城陵矶建坝。“在我看来地质条件很不理想,建坝拦水,会加重洞庭湖的污染,建坝后就变成洞庭水库,不是湿地了。”

作为“农业地质”研究的先行者,童潜明忧虑洞庭湖“农田土壤镉汚染”。

2004到2007年,湖南省做“洞庭湖生态地质调查”,虽已退休的童潜明还是参与了其中一个专题研究。测了5万多个土壤样本,表层土壤的镉是深层土壤镉含量的2.57倍;“晚稻米41.6%镉超标”。他也亲自测了些样本,发现在不种水稻的林地,土壤表层与深层的镉含量是一致的。后来他查证是施了含镉磷肥所致,也查到了国外资料佐证。

为了持续关注,2007至2014年他还在沒有任何工业污染源的地方,如浏阳株树桥水库水源区做调查,重复三次采土壤样:“镉含量表层土两三倍于深层土,同样稻米样镉超标率达25%”。他认为是普遍施用含镉磷肥的结果,“已有的国内外研究都说明施用磷肥,其中的镉75%以上会滞留在表层土壤中。”

童潜明在考察中,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怎么办呢,洞庭湖区普遍采用“石灰降镉”。“这是治标不治本。石灰只是抑制了部分镉的活化,并没有减少土壤中镉的总含量。一次次施含镉磷肥累积镉,当土壤总镉饱和就会释放出來。这实际上就埋下了一颗‘化学定时炸弹’”。

“环境部门同意我的观点,但农业部门认为,施含镉磷肥是符合国家标准的。可是‘标准’是人定的,如今稻米虽有不少超标,还不至于使人中毒,看着没事,50年后呢,100年后呢?”他担忧着这“定时炸弹”的爆炸。

发现罕见的地质遗迹——大喜过后是大悲

1996迄今,童潜明到洞庭湖区考察数十次,发现了许多罕见的地质遗迹——几乎全是他“第一次发现”。但“看到时,是特大惊喜,而后,是巨大的悲怆。”

童潜明与《湖湘地理》邹容考察洞庭湖,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洞庭湖东岸,平江浯口,他发现了“阳合天书”。小溪之畔,丘陵之下,一块曲线优美、圆滑的大石,石上有英文草书一样好看的白色纹路,如“天书”。一看,大喜。特殊、罕见的“变质柔流构造”——是数亿年前的!“要保护啊,你们要保护啊。”童潜明频频跟当地人讲。之后央视也来报道,更是无人不知。他为“天书”的去处提建议:将“天书”石整块搬至石牛寨地质公园,避免被偷盗。如今洞庭湖要建博物馆,他又提议:整体搬迁过来。现在还在不在呢,他十分牵挂。

洞庭湖滨的“天书”石,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在洞庭湖湖滨有许多巨型的“漂砾”,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坠石”,他们是湖南存在第四纪冰川的证据。

“这么大的漂砾,不是河水搬来的,也不是山上崩下的,离山很远,只能是山上冰川携带而来的。”“第四纪冰川,是山岳冰川,山上有冰,山下无冰。那时候洞庭湖最多表面结一点冰。浮冰由山顶滑下,携带大石块,往‘四水’流,‘四水’都流向洞庭湖。这些漂砾,就这样随水流漂浮而来。”坠石差不多也是如此,浮冰或里面也裹挟着大小不等的石块碎屑,当浮冰倾覆或融化,这些石块也就坠落下来。

这些漂砾、坠石主要分布在洞庭湖东岸和北岸,寻常人眼中普普通通的石头,在他心中,是极“美”——要惊叹的。

洞庭湖滨第四纪冰川漂砾,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洞庭湖滨坠石,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中国东部中低山区有第四纪冰川”,最初由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的提出,他去世后有论者否定其理论。冰川有无之争持续了八九十年。童潜明通过研究,撰写“湖南第四纪冰川的证据”(发表在2017年3月权威地学杂志《地质论评》63卷第二期),认定李四光论点的正确。

“好美,好美。你看好美。”他一次次说起一个巨型的剖面。澧水尾闾,澧南镇乔家河丘岗。远远望去,似乎是浩浩黄沙的一片,甚至略有点小小莫高窟的气质。近瞧,剖面有极其优美的层理。童潜明判断是第四系,全新统,沉积剖面。“有很漂亮的湖积层理,而且层理丰富多样,堪称‘河湖沉积层中各种优美的层理类型的博物馆’,有助于去研究洞庭湖一万年以来的演变历史。”

单2009年,童潜明就去看了剖面至少三次。他在那里流连,感受地质演化的神奇。他曾哀求同去考察的国土局的人:“留一点,留一点啊。”砂石场照旧挖砂,“一大卡车一大卡车地运砂。剖面基本已经没有了”。

回忆总是痛惜的。

童潜明站在澧南镇全新统湖积剖面前,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2006年,南洞庭湖,从沅江穿越东南湖去往花瓣山的一条湖港中,童潜明又发现了“全新统泥沙沉积层成15~20度倾斜的单斜层”,“这与洞庭湖区1千万年以来的新构造运动有关。”

通常人们不会认为湖南有地震,湖南确实是少震区,但洞庭湖区是该区域的“地震多发区”。

历史记载,明崇祯年间,即公元1631年8月,常德澧县和临澧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后世评定为6.7级地震,为湖南最强地震。有“彭山山脉倒,河为之淤”的历史记载,读到这些时,童潜明曾想,彭山是在哪里呢。

2009年,他无意中发现了彭山——澧县与临澧交界处,澧水南岸,那里有一处绵延一千多米长的滑坡,这滑坡与众不同,“一般的滑坡比较高,这山并不高,规模很大。”判定应该是300多年前那场大地震引起的滑坡,即“彭山山脉倒”,直抵澧水,使“河为之淤”。“这也是国内最古的地震遗迹。”

彭山地震滑坡,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在澧县和临澧,他发现了许多美丽的雨花石,“小丘岗上,用地质锤一耙就能耙到”,晶莹剔透,五颜六色,散发光芒,“你看,为什么这么美,其实在澧县八十垱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中,就出土了雨花石和雨花石饰品,说明早在8000年前,洞庭湖人就开始‘赏石’了。”洞庭湖的雨花石不是火山岩,是沉积岩——长江的沉积物,是鹅卵石的一种,也叫做三峡石,原本有各种质地,随长江水一路滚来,经年的滚来滚去,就成了美丽的雨花石。

心心念念于民有益:“观赏石也可以是一门产业。”

童潜明不能释怀:“都说要保护,实际并没有。破坏了就永远没有了。”

“永远没有”。谁能懂一位地质专家的哀叹。

洞庭湖雨花石,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相比较于地球,洞庭湖是何其之小,但是“洞庭湖四水流域可以说是地球生物进化的摇篮。”根据达尔文进化论,单细胞—鱼类—爬行类—哺乳类—灵长类—人,“进化的这些关键节点,集中在洞庭湖流域都有反映,都有化石等为证。”

他常常将以上所有不厌其烦科普给大众,包括孩子们。愿人们认识“地球”,包括洞庭湖。他也持续地将“对于洞庭湖的科学认识”,反映给上级政府,“都是为了国家。”他写信,“以前是花8分钱邮票(投递),现在是花2块钱邮票”。他的信也都有批复。“给行政官员说,都听懂了,理解。反倒是跟技术官员说,缺水啊,农田镉超标啊,反而不理解。”

烈士暮年,眷恋无限:洞庭湖,地学,他的伴侣——相识60年,结婚52年,志同道合,琴瑟和鸣。如果有一天终将告别,“捐献出有用的器官”,“不要开什么追悼会,不要搞什么墓地,把骨灰从望城,湘江枢纽撒入湘江,水大的时候撒,这样能到洞庭湖……”

(文中观点为受访嘉宾观点。)

江湖——江河和湖泊,是天赐的礼物,也是文明的血脉。人们逐水而居,建立城市,水的危机也日益显现,“生命之江湖”,变得支离破碎。我们希望“生命之江湖”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它们彼此连通,吐纳洪水,随着季节涨落,它们自如地携带泥沙,平衡土壤养分,孕育丰美的滩涂,南归的水鸟回到这里越冬。只有“生命之江湖”,才能为我们提供强大的物质支持和精神力量。WWF邀请了六位大家,讲他们的“江湖往事”。当中有科学家,也有作家、摄影师、电影导演、音乐人,在他们的人生历程中,都有一个“生命之江湖”,写满了故事。愿写满故事的“江湖”,一直与我们同在。这也是我们守护它的原因。往期文章回顾:《摄影师颜长江:当我们谈论河流,是要把河流当做大的生命》《“野孩子主唱张佺:对于“黄河”有一种偏执》《作家方方的“江湖”往事:“长江于我,是一种日常”》

徐长云

我来自江湖大家访谈录作者,前媒体人。自由撰稿。曾出版采访集《我选择了少有人走的那条路》。采访集《口述石湾陶》(合著)已出版。长篇小说《蓠》,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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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孔雪

文章已于2019-06-01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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