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罐头甜不辣
1
程茜万万没想到,这几个月,封着封着,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搞好关系的男神给玩脱了。
半年送水送饭、嘘寒问暖,比不上人家小妹妹在游戏里甜蜜蜜地叫几声哥哥。
程茜表示,很难过,非常难过,难过到食不下咽、睡不安稳、日夜颠倒、神魂俱疲……
窗帘被“唰”地拉开,上午十点的阳光明媚,照得床上睡着的人脸蛋都冒着粉。
曹女士一把扯过被子,“睡!还睡!迟早睡成个猪!快起来跟我去超市买菜去。”
程茜被惊扰了美梦,眯着眼睛扒拉被子,“妈,我失恋了,让我独自伤神不好吗?”
曹女士嗤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失恋?我看你每天吃得比猪多,一天到晚抱着手机哈哈哈,睡觉满脸哈喇子打雷也稳如泰山,呦呵~你们老程家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程茜被曹女士怼得说不出话,为了接下来的时光耳根子能清净些,她连忙闭嘴,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虽然曹女士这样吐槽自己的女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她说得确实八九不离十。
程茜失恋是真失恋,但她实际上也谈不上多么伤心。
研二年级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廖晴峰,死缠烂打一个学期之后依旧无果。
当从朋友口中得知他和本校一个大一的小姑娘在一起后,程茜先是惊讶,然后是了然。
她这才知道廖晴峰喜欢比他小些的女孩子,也难怪,不管程茜怎么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都只能赢得一声不近不远的谢谢。
朋友说那个女孩子不仅年纪小,长得也娇小可人,特别水灵。
“原来喜欢娇小一些的女孩子吗?”程茜站在落地镜面前凹着姿势,“嘁,我这是丰腴,姐姐的美他不懂。”
程茜确实不胖,只是她有一米七四,比多数女孩子都要显得大只一些。
这也不怪廖晴峰半年不心动,程茜和娇小可爱完全沾不上边,型号对不上,那也没辙。
程茜属于长相艳丽,身材火辣,特招人视线那种。所以不管什么时候,程茜只要往人群中间一站,那就是“姐姐”。
“我的茜姐姐呀,你晚上就来嘛,我们要创业,要走出亚洲,你来做我们的门面担当,入股不亏!”吴曦在电话那头献媚,“来吗?”
程茜刚陪曹女士买完菜回来,窝在沙发与茶几间的缝隙里吃着葡萄,“我失恋了,不想出门。”
吴曦不愧自称为“祖国未来的奸商”,一开口就抓住了重点。
“既然情场失意,那么我们要在职场上站起来——你上学期实习的工资花得差不多了吧?”
程茜吃葡萄的手顿住,三秒后她拍案而起,“去!”
*
太阳渐渐收敛了热辣的光,天边的云朵里冒出了红霞。
街边店面里三三两两地亮起了灯,路边的小帐篷一个个支棱了起来,各色的物品悄然入市,在红的、蓝的、白的布上一一摆开,井然有序,鳞次栉比。
在这病席卷全球之后,各类店铺等实体经济受到强烈打击,开放政策允许市民开展地摊经济。
吴曦坚持响应号召,拉拢伙伴程茜入股,目标是走向致富之路。
所谓地摊经济,最重要的便是这个“地”了。
摆地摊的时候,你是否能够占到一个好的地理位置,对一天的收入是否可观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垃圾桶附近?”程茜十分真诚地发问。
吴曦摸了摸鼻子,“嗨,那不是咱们来太晚了没地方了么。第一次做生意,没经验,咱们明天早点来。”
见程茜瘪嘴,吴曦也有些为自己致富之梦而感到惭愧,她环顾四周,颇有些补救的意思。
“你瞧,我们这里是最边儿上,整个地摊的收尾之处,多么重要!还有……你看!”她指着对面的一个摊位,“还有帅哥!”
2
吴曦的舅舅是做陶瓷批发生意的,在批发市场有个不小的店面,除去那些个大件以外,也顺带卖一些精致的小件陶艺品。
作为本次地摊致富之路的进货商,舅舅只有一句话,“只要不弄坏,卖不出去再拿回来也行。”
可是就在程茜和吴曦两人摆地摊的第一天,第一场交易就被吴曦的一个喷嚏给打乱了。
事情要追溯到五分钟前。
程茜顺着吴曦的话朝街对面看,只看到一簇粉扑扑的桃子后坐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
那男生穿着件黑t恤,衬得他皮肤雪白。他一只胳膊拄着自己的下巴,一只手微微拨弄着篮子里的水蜜桃。
他手指修长,轻轻地戳了下粉红的桃子,大概是摸到了桃子表皮上的绒毛,有些痒,便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捻了捻。
似乎是察觉到目光,那男生抬起头,和程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程茜有些愣,她咳了两声,然后为了掩饰尴尬般地出声说了一句:
“买东西吗?”
那男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站起了身,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让程茜听清,“那我看看。”
本来就是为了掩饰尴尬而说出的话,没想到对面的小孩儿真的当真了,以至于直到他挑好物品说话时,程茜才回过神来。
“这个杯子,卖吗?”
他说话声线很轻,被口罩捂住的声音也遮挡不住少年气。露出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
“多少钱?”他轻轻指了指边上的一个浅蓝色马克杯,继续问。
“28。”吴曦给成功招揽第一笔生意的程茜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微微点头,然后从裤袋里掏出手机,“麻烦帮我包起来,有可爱一点的盒子吗?”
吴曦会意,连忙道:“有的。送人的吗?女生还是男生?”
男生低头扫码,“给妹妹的,前两天不小心把她的杯子摔了,得赔给她。”
“那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吴曦说。
这期间程茜一直在一边充当花瓶的角色,她一边帮忙留意着对面摊位上的桃子,一边偷偷观察着面前的人。
他很高,很瘦,侧脸看过去鼻梁很挺,黑色的头发温温顺顺地垂着,耳尖泛红,和那些水蜜桃一样。
她正看得出神,那边的吴曦突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手一抖,刚拿起来的杯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地。
“啪”的一声,惊得那男生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几分。
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程茜当时想。
杯子没有碎,只是杯底磕破了一小块,不影响使用但却也不好意思再卖了。吴曦连说抱歉,让他选个别的样式,这个杯子就算是送他的了。
“你拿着吧,是她没拿稳,两个杯子都给你,算是开业酬宾了。”程茜说。
“谢谢姐,”那男孩弯弯的眼睛又一次出现,声线清润,“那就这个橙色的杯子吧。”
程茜一直对眼睛会笑的男孩子没什么抵抗力,顿时老母亲上线。想着他没买到最合心意的东西,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于是等他回到自己摊位后,她便老是朝对面瞟,一回、两回、三回,渐渐地就察觉出不对了。
那小孩儿既不叫卖,也不关注来往行人,即使有人上前去问桃子,他也只是简单地说个价格,不咸不淡的。
都两个小时了,一个桃子也没卖出去。
这样卖东西怎么行?
程茜大义凛然地决定,她要帮助这个孤独凄惨、可爱又无助的小可怜儿。
“老板!”
程茜一溜小跑过去,“给我来一百块钱的桃子!”
3
“傻!”
曹女士这一个字硬生生怼着程茜的耳朵说了一天,讲得程茜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她咬了口饱满多汁的水蜜桃,甜味在舌尖溢开,“这桃不挺好吃么,就是买多了点~”
话音未落便被曹女士赏了一个爆栗,“收入50,支出100,你这生意做得真有水准。怎么着,今晚上还去吗?”
“摆摊啊?去啊,不去咋搞钱?”
“我看你不是搞钱,你是去花钱!”
“我今天绝对不会花钱!”程茜举着桃子发誓。
*
夜幕降临,灯火逐渐阑珊。
“老板,来杯珍珠奶茶!”
程茜乐颠颠地抱着冰凉的珍珠奶茶递给面前睁着大眼睛瞅自己的男生,完全忘记了出门的誓言。
“给我的?”
“对啊,刚不是找你借充电宝了么。请你喝杯奶茶,你太瘦了,多喝奶茶长胖点。”
苏闵从口袋里抽出手握住了冒着水珠的杯筒,“谢谢姐,昨天的水蜜桃还算甜吗?”
“甜!超甜!”程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竖了竖大拇指,“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摆摊?找个朋友一起啊,不然多无聊。”
天气闷热,口罩捂住了脸,显得他声音也闷闷的,“我在这里没朋友。”
程茜心里咯噔一下,立马问:“那爸妈呢?”
“不在这个城市,他们已经一年没回来了。”
程茜的眉毛蹙起,“家里只有你和妹妹?”
“我一个,妹妹跟着爷爷去姑妈家了。”
程茜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复杂起来。
她顿时母爱泛滥,连说话的表情也软了几分,“难怪你这么瘦。没事儿,以后姐罩你!”
*
人啊,话就不能说太满,不然容易掉链子。
昨天程茜刚刚说完要罩苏闵的话,今天就被人找了麻烦,最后还是因为苏闵在才免去了一场祸事。
无非就是地摊抢占摊位这码事儿。
程茜他们今天来得早了点,想着本来就是流动摊位,于是便找了两个比较中心的位置坐下了。
不料昨天在这儿摆摊的是两个流里流气的中年男子,见到对方是两个小姑娘,非要说这是他们的位置,要求她们收拾东西离开。
虽说程茜不怂,但是拦不住人家不讲道理啊,上来就想抽掉放着陶瓷小挂件的桌布。
程茜和吴曦的心差点没给吓得直接从胸口里跳出来,这要是全碎了不就玩完了么。
就在桌布要被抽掉的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苏闵一把按住了那人抽桌布的手。
苏闵看起来瘦弱,但是力气却不小,压住那人的手上的动作之后,立马反手扣住那人的肩膀。那人吃疼,眉毛紧紧地拧起来。
程茜这两天和苏闵说过的话不少,他的声线从来都是清脆干净得像是山间泉水,有着万物郎朗的少年气,此时却如临寒潭,字字冰凉。
“如果你们不讲道理的话,那我只好报警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会有人帮忙,又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报警害怕,那两人知道自己本来就不占理,一边说着些污言碎语一边故作凶煞地走开了。
苏闵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回过头时和程茜对视了一眼。
苏闵的眼睛很黑,像是果园里被雨水浸湿的紫晶葡萄,配着一双浓眉。
简直就像天使降临,程茜想。
为了感谢苏闵的仗义相助,程茜又大手一挥,“走,姐请你宵夜!”
程茜摆摊日记:
2020年6月15日,晴
收入48,支出176。
4
吴曦说,救瓷之恩,永生难忘,她愿意将自己最好的闺蜜献给苏闵——帮忙卖桃子。
于是接连着一个星期,程茜都是帮忙吴曦摆好物品之后便溜达到苏闵的摊位前,美其名曰代言人。
实际上就是帮着这位不爱开口说话、吆喝的小帅哥多卖点桃儿。
“你说你不爱吆喝,你干嘛来做生意啊?想挣钱找个兼职呗,你这个颜值,奶茶店应该挺乐意招你的,一个小时虽说不怎么多,但是总比坐‘冷板凳’强吧。”
苏闵将口罩扯下来透了口气,露出了精致的五官。
虽然这段时间里程茜也见过他全貌几次,但再一次瞥见,还是很难不说一声“太绝了”。
“不拿出来卖掉,桃子都要坏了。挺浪费的。”
程茜为他的勤俭持家点了个赞,转头从包里掏出了个保温盒塞进了苏闵的怀里,“吃吧。”
苏闵一脸雾水,“干什么?”
“不是昨天说出门家里没人做饭没吃晚饭么~喏,给你带的。”
苏闵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儿。只是他没想昨天随意的一句话竟叫程茜注意了去。
他用手指拨了一下粉色保温盒的提手,声音温温柔柔,“你做的么?”
程茜听了瞬间换上得意的表情,做作地拨弄着卷发,“那当然,姐可不是一般的贤惠。程大厨下厨的机会不多,小弟弟,你这回算是走大运了。”
苏闵一边配合地点头笑笑,一边夹了一筷子鱼肉。肉质嫩滑,入口即化。
程茜瞧着苏闵这就要下第二筷子,立马挑眉,“姐没吹牛吧?我可是智商颜值厨艺样样好,厉害吗?”
苏闵筷子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什么,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一秒即收。而后他故作孩子气地竖起大拇指,“我茜姐真棒!”
保温盒下半层是一份鸡汤,盖子一掀起来就香气四溢,惹得临边上卖玩具的阿姨都往这儿瞧了好几眼。
苏闵垂头去喝汤,后颈上的骨头微微凸起一块,程茜觉得苏闵白得有些过分,手指头忍不住想要去按一按那块凸起。
汤罐里的水汽朦胧,迎面扑在苏闵的脸上,润得他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他抬眼,亮晶晶的眸子里含着笑,白皙的脸颊透着粉,比案台上的水蜜桃还要好看。“谢谢茜姐,真好喝。”
程茜心下一塞,随即软乎了一片:真嫩,好想搓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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