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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鉴赏:切勿仅凭直觉,否则后果自负

12-28

古玩鉴赏:切勿仅凭直觉,否则后果自负

玩家

薛友津

上午,卫国到了古玩店里,沏了一壶新茶,坐在茶海前看着茶叶一片一片缓缓下沉。手机响了,是他的老同学汤臣福打来的。汤臣福在电话里说,他正从山东临沂往回赶,让卫国在店里等着,中午请他喝酒。末了又缀一句,喝十年茅台。卫国说,你汤臣福是个出名的抠门主儿,平白无故能请我喝茅台?一定有什么事情求我吧。汤臣福“嘿嘿”干笑两声,我在山东买了几件宝贝,想请你给掌掌眼。卫国开玩笑道,红包要包厚实点儿!汤臣福说,我不和你说了,我在高速上开着车呢,估计一个多小时能到大榆树街。

多年前,汤臣福靠替人加工稀土发了家,最近迷上了收藏,无论是瓷器、铜器、玉器,还是竹木牙雕,或者是名人字画、紫砂石刻,只要是好东西,他都不怕贵,因而家中藏品数不胜数。

卫国正品着茶,玻璃门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位有点儿谢顶的中年人。贵人不顶重发,卫国在心里习惯性地给这个中年男人起名为“秃子”,然后急忙招呼客人坐下来喝茶。秃子很礼貌地点头致谢,说我先看看。正在擦拭柜台的妻妹齐红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陪客人浏览多宝阁上的古玩。中年男人的目光突然在一件青花笔筒上停住,他让齐红将笔筒拿给他看看,又让齐红拿过另一只黄花梨笔筒一起比较。卫国看似在那里悠闲地品茶,其实他的余光一直在秃子身上打转。

这时,秃子指着青花笔筒问道,老板,这件青花笔筒什么价?卫国故意先不说价,他走到秃子近前问,不知先生是送人,还是自己赏玩呢?秃子不经意一笑,内容很丰富。古玩市场就怕这种烧不熟嚼不烂的主儿,看到心仪的东西,他给你来个不置可否,你就觉得不好玩了。卫国伸出一个巴掌,五千。继而说道,这只青花笔筒是清中期景德镇窑的精品。你看看这幅垂钓图,这雪景,这人物造型,线条流畅,意境自然,景物精美,人物鲜活。特别是上面的四句题诗,更加衬托出景物与人物的自然和谐。秃子连连点头称是。卫国继续介绍,这四句题诗是唐代大诗人柳宗元被贬到永州之后,借寒江独钓的渔翁,抒发自己孤独郁闷的心情,表达了作者高尚的情操。你看这四句诗写得何等的美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秃子似乎被诗的意境感染了。老板,老实讲,我喜欢这件东西,说个实诚价。卫国说,我报的就是实诚价,现在文房器具一路看涨。特别是笔筒之类的东西。秃子突然指着那只黄花梨笔筒,这只黄花梨笔筒什么价?卫国小瞧了面前这个秃子,指东打西,明明看的是盘子,却拿碗说事,这是古玩行里的高手,卫国不得不暗暗佩服面前这个来客。卫国说,先生,我劝你还是别考虑这只黄花梨笔筒了,为什么呢?因为东西太贵了,你不是搞收藏的,有些不值得。禿子有点儿不悦,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又问道,大约要多少钱?卫国伸出大拇指。秃子说,一万?后面再加个零。少时卫国又说道,这只黄花梨笔筒是件老东西,而且是“海黄”,现在别说是“海黄”,即便是“越黄”,其价格也堪比黄金了,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考虑那件青花瓷器实惠些。秃子似乎是听取了卫国的建议,从黄花梨笔筒上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只青花笔筒细细地把玩起来。老板,这只青花一准是景德镇窑的?卫国点点头,继而道,小店出去的东西,包窑口,包年代,假如有假,东西归你,再退你两倍的款子。你在大榆树街访一访,也只有我敢给顾客这个承诺。秃子不好意思地一笑,老板,我是真心想买这件东西,大早上的,你还没开张吧,便宜点,这个买卖就成了。卫国说,先生,你听没听说过,“古玩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句话?秃子似乎对卫国这句话不太受用,谎称再转转,扭头出去了。没一支烟的工夫他又回来了,恳求卫国再让让。卫国说,对不起先生,刚才和你说的这只青花笔筒是五千,现在变成八千了,少一分都不卖。此番你走了,再拐回头,那价格就变成一万了!秃子很生气,气呼呼地拉开门走了。

齐红有些抱怨,姐夫,你就五千卖给他算了,白白错过一单生意。卫国“哼”了一声,你放心吧,此人今天不来,不出三五天,最多十天半个月,他还得来。你信不信!齐红问,下次来,你准备要多少?卫国说,一万呐!少一分他都拿不走这只“青花”!做古玩生意,比的就是心气你懂吗?只要东西好,不怕没买家。齐红朝卫国伸了个大拇指!

手机响了,是汤臣福打来的,告诉卫国他已经下高速了,让卫国直接去他家看东西。

玻璃门再一次被推开,进来的是隔壁杂项店的老板张太雷。其实,卫国早料到张太雷会来。为什么呢?张太雷有个毛病,只要有客人进卫国的店,等客人走了,他一准儿会来打探消息,问客人买了什么东西,多少钱出手的,买家是哪里人。否则他中午饭都吃不香。

卫国虽然不喜欢张太雷,但都在大榆树街做生意,又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他进门,还是招呼他坐下来喝茶。张太雷说刚刚喝罢。说归说,屁股还是坐在了茶海旁边。卫国给他斟了一碗茶说,尝尝这茶怎么样。张太雷将茶碗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半晌“嗯”了一声,好茶!上等的铁观音,不错不错。过了一会儿,张太雷问道,卫国,刚才出去的那个人,买了什么东西?卫国说,他看中一件青花笔筒,嫌贵,没成交。你要多少钱?张太雷刨根问底。卫国没好气地说道,生意没谈成,问多少钱还有啥意思呢!张太雷讨了个没趣,干笑了两声,闷头喝茶。卫国知道张太雷与汤臣福不太对付,故意撵他,太雷,中午没事跟我喝酒去吧,十年茅台。张太雷是那种见酒就走不动道的人,急忙问道,是谁请你?能给你茅台喝,还是十年的!卫国说,汤臣福。张太雷马上装出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忽然忘记了一件事情,急匆匆出了门。

齐红说,姐夫,像张太雷这种人,大榆树街也只有你能拿得住他!卫国想起什么来,对了齐红,我马上去汤臣福家里看东西,等一下你姐姐来了,让她看店,你去顺丰快递将那件铜墨盒给外地朋友寄去,地址有吗?齐红说,在我的手机里呢。

汽车直接开到楼下,汤臣福看到卫国来了,让老婆准备午饭。然后叫来几个工人,将汽车上大大小小十几个纸箱子搬上楼。

汤臣福亲自一个一个将纸箱打开,小心翼翼地往外搬东西。首先拿出来一件宣德炉,卫国看了半晌,一声未吭。汤臣福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东西对不对?这件东西花了我大几万呢!卫国说,此类东西,历朝都有仿铸,近几年来仿铸尤其多。这件东西,通过铜质、铸工、款识来看,可以确认是清末民初的仿品,你这个钱花冤枉了。汤臣福“嘿嘿”一笑说,没事,这是我一个好朋友开的店,东西不对,任何时候去了都能退。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卫国说,那就好。汤臣福又拿出一件瓷器,是一尊高二十多厘米德化窑的达摩像。卫国向来精通瓷器,一上手就说东西是对的,从工艺、塑坯、釉色、包浆,皆可认定是件老东西。其形体健硕、表情专注、保存完好、有名家款识,是难得之佳品。汤臣福有些沾沾自喜,激动得直搓手。卫国问,多少钱收的?汤臣福说,三千,这是我自己看中的。卫国说,你捡了个漏!接着,汤臣福又搬出一件青花大罐。卫国看了之后直接给否定了。我认为这是件仿品,仿制期应在民国前后,收藏价值不高。瞧见汤臣福有点儿泄气,卫国自己动手打开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一件瓷笔筒。画面上是一红一芦花两只大公鸡,在捕捉地面上的一只虫子。把玩了一会儿,他对汤臣福说道,这件东西是景德镇窑的,时间可具体到民国。这是典型的刘雨岑的粉彩大公鸡细瓷笔筒,过去我也有一只这样的大鸡笔筒,叫我卖了。不过那是一只公鸡,你这是两只公鸡,卫国接过汤臣福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喝了一口。

接着汤臣福又拿出一方砚台。卫国看了半晌,然后说道,这是一方典型的山东红丝砚,料子是山东的红丝石。沂山北麓老崖堌的红丝石是古代制砚的良材,在宋代曾长时间独领风骚,苏易简在《文房四谱》中将其列为天下名砚之首。红丝砚之所以被称为红丝砚,是因为石中红丝多达十几层,或紫地,或橘黄地。红丝砚不但造型优美,而且质地优良,研墨液如油,蓄墨色似漆,匣藏不干涩,具有较高的使用价值。汤臣福喜笑颜开,我开始只认为这是方普普通通的砚台,根本没想到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得好好地珍藏。

这时,汤臣福的老婆轻手轻脚走进来,告诉他饭菜早已准备好了,让他们吃过饭再看东西。汤臣福一看手表,“哎呦”一声,马上一点了!对不起,对不起,光顾看东西聊天了!


席间,少不了关于收藏的话题。卫国建议汤臣福,现在全国掀起了黄花梨热,以后可以考虑收藏一些黄花梨物品,比如家具、木刻等老物件。汤臣福说,你是知道的,我对黄花梨是一窍不通。卫国说,你过去对瓷器也是云里雾里,如今不是也敢独自出去淘宝了吗?汤臣福说,山东这个古玩朋友答应我,买的东西,无论何时可退可调换,要不我也没这个胆,再说,不是还有你这个行家给我掌眼吗!卫国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今黄花梨可以说是弥足珍贵。别说是老物件,即便是新东西,那也堪比黄金。包括“越黄”,都是值得你收藏的。汤臣福已经有点儿蠢蠢欲动。卫国说,我手头有一本关于怎么辨识黄花梨的书,哪天我给你送来,你翻一翻,先对黄花梨有个初步的了解和认识。汤臣福有点儿迫不及待,我回头让司机跟你回去拿!

汤臣福去洗手间了,卫国猛然想起店里的那只黄花梨笔筒来,他在心中暗暗盘算,怎么想办法让汤臣福将这只笔筒买走,而且是心甘情愿……

十多天之后,汤臣福给卫国打来电话,告诉他那本书已经看完了,并且强调,重点他都读了好几遍。不过,光学理论知识不成啊,现在可以练练手了。卫国告诉汤臣福,不是练手,而是练眼。你得多看,等眼睛练好了才可以上手。汤臣福说,我不怕花钱,我已经决定亲自去海南的市场转转,俗话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卫国说,去海南看看也不错,那儿毕竟是产黄花梨的地方。最后反复交代,千万别听卖家忽悠,无论如何别买货,哪怕是地皮价。汤臣福“嘿嘿”几声,听人劝吃饱饭,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几天后,汤臣福从海南回来了,下飞机后,他没有回家,开着车直接来到了卫国的店里,与卫国大聊特聊去海南的感受。不过他听从了卫国的建议,一分钱都没花。临走的时候,他让卫国给他留意黄花梨的物件,卫国满口应承。幸亏汤臣福来之前,卫国让齐红将那件黄花梨笔筒收起来了,若是让汤臣福看见了这件东西,故事就不好编了,也就不精彩了。

又过了几天,卫国给汤臣福发微信:外地朋友给我送来了一件黄花梨笔筒。然后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汤臣福随即回了一条微信:给我留着,半小时后在你店里见。

不一会儿,汤臣福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进店,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立马让卫国拿宝贝。当那只黄花梨笔筒展现在汤臣福面前的时候,汤臣福的眼睛都直了,找来放大镜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地看,一寸地方都不放过。嘴里一个劲地“啧啧”着,连说不错不错,是个老东西。卫国故意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件老东西的?汤臣福“嘿嘿”干笑着,我就是感觉。卫国说,看东西千万不能光凭感觉,在古玩界,要是光凭感觉,那是要吃大亏的。汤臣福说,老同学,你快给我讲讲,这件东西是啥情况。卫国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件东西是今天上午安徽一位朋友送过来的,据说是他家的祖传物件,他的祖上曾经做过太子少傅,正二品呢。汤臣福将笔筒放在鼻下不停地嗅着,嗯,是老黄花梨的味道。光闻还不够,卫国从汤臣福手中接过笔筒,拿布用力擦拭。你看见没有,这个包浆多好,你看见上面的莹光了吗?我们土话叫玻璃光,是老黄花梨才有的包浆。说罢,又将笔筒递到汤臣福的手中,你再细瞧瞧,看看还能发现些什么。汤臣福将笔筒拿到亮处认真地查看,半晌摇了摇头。卫国抿了一口茶,书你已经看完了,又亲自到海南遛了一趟,你还是没有找到黄花梨的精髓!说着接过笔筒,用手指着一个地方,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汤臣福拿过放大镜,仔细审视起来。半晌说道,好像是一双眼睛。卫国笑道,什么眼睛!那是黄花梨独有的东西,叫作鬼脸儿!汤臣福惊呼,这就叫鬼脸儿!书上确实描写过黄花梨有鬼脸儿,我一时没想起来。卫国说,这只笔筒上面一共有十八个鬼脸儿,回头你有时间,看看能不能一一找出来。稍时又说,我再考考你,你知道这个鬼脸儿是怎么形成的吗?汤臣福摇摇头。卫国说,黄花梨的鬼脸儿,是树木受到自然灾害侵袭后,比如受到雷击等,会形成一个疖痕,这个疖痕就叫鬼脸儿。疖痕的形态似狸斑,所以被称之为鬼脸儿。当然,不一定黄花梨木就一定有鬼脸儿。汤臣福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书上的确是这么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怎么样?想不想收购这件宝贝?半晌卫国问。汤臣福说有些拿不定主意,老同学,你觉得这件东西怎么样?东西是老的,也到代,无论从品相还是包浆,都是很难得的一件宝物,值得收藏。卫国觉得火候到了,一定要给汤臣福上眼药,吃定心丸。稍时又说道,这样的宝贝,不是谁想遇到就能遇到的。汤臣福问,卖家开什么价?卫国说,对方要十三万。汤臣福说,你再从中周旋周旋,看看能不能降一降。卫国说,这件东西你如果决定要了,我肯定会给你争一争的。汤臣福抱拳道,这件东西我想带回家再仔细研究研究,你看行不行?卫国说,按照规矩,你若定下来要,先得交一万定金。你如将宝物带回家,按照此物的价值你得再交一半的保证金。汤臣福说,我包里只带五万现金,都给你,有啥事情你给我担待着不行吗?你还不相信我!说罢拉开皮包,拿出五沓人民币。

晚上,卫国给汤臣福打去电话,告诉他,卖家家中孩子上学,急等着用钱,若不是这样,他还不愿出手这件宝物,毕竟是祖上留下来的。谈到最后,对方让两万。一口价,十一万。汤臣福说,什么十一万?就十万,整头整脑!卫国说,卖家已经咬死口了,十一万,看值就要,少一分都谈不成。汤臣福说,我的心理价位就是十万!你再替我压压价。卫国有些为难,你如果不要的话,卖家明天上午就要过来将东西拿走,据说要去北京潘家园看看,估计二十万出手不成问题。我觉得,三十万都有可能,东西真是太好了!汤臣福还欲说什么,卫国说,人家已经撂下话了,少一分都不卖了。这样吧,你如果真的想要这件笔筒,我成全你,我的那份百分之十的介绍费不要了。你还是出十万块钱吧。稍时又说道,谁让我们十年同窗呢!就算我这单生意没做。汤臣福“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呢!卫国调侃道,你别假惺惺的了,你出十一万,不就两全其美了吗!汤臣福讪笑,卫国,你的情哥哥不会忘记的。稍时又说道,说定了,明天一早,我将余款打过去。

放下电话,汤臣福心情舒畅了好一会儿,又在灯光下欣赏了好半天那只笔筒,越看越高兴。高兴之余,又觉得事情这么顺利,会不会是卫国与那个卖家合伙给自己下的套?这件笔筒到底是不是黄花梨?自己道业不深,全凭卫国一张嘴。卫国是干什么的呀?他是做生意的。他那么好心?为了成全这桩买卖,连一万块介绍费都不要了。哎呀呀!别叫卫国这个家伙给忽悠了。再说,即便是黄花梨老件,但值不值十万呢,自己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怎么办呢?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谁?卫国的邻居张太雷。在大榆树街,张太雷看杂项那是头一号,在打款之前,他一定想办法,让张太雷给这只笔筒上上手。不过自己与张太雷关系不太好,怕是请不动他,况且天这么晚了。转念一想,谁与人民币有仇呢?只要给鉴定费,谅他张太雷不会是那种嫌钱咬手的主儿。

汤臣福包了五千块钱红包,让司机开车去接张太雷,并交代他见到张太雷的时候怎么说话。

张太雷已经睡下了,当汤臣福的司机说明来意后,张太雷心中不由迟疑了半晌。他与汤臣福有过一次小小的误会,虽说过节不深,但彼此存着芥蒂。今天汤臣福让司机来请他鉴定东西,自己本想推说夜晚看东西眼睛不好使。但看到那个沉甸甸的红包,又马上改变了主意。到了汤臣福家里,寒暄客套全部免除,汤臣福连茶都没有准备,将房间里的灯全部开开,随即拿出那只黄花梨笔筒,让张太雷上手。一见那只笔筒,张太雷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汤臣福被“咦”得一头雾水,太雷兄,你见过这只笔筒?张太雷心里想,我不但见过,还知道这只笔筒的来龙去脉呢!张太雷回忆,半年多前,南京来了一位古玩界的朋友,自己和卫国,还有县收藏协会一位副会长,以及本地的几个玩收藏的朋友,陪他去东关镇一个饭店吃饭。路过一家古玩店,百宝阁上就摆着这只黄花梨笔筒,当时几个人急急慌慌准备去饭店,也就是随便遛一圈,卫国一眼看中了笔筒,店主要一千八。三谈两谈,最后以一千二成交,卫国就随手交了二百块钱定金,说好吃过饭来取货。当晚大家都喝多了,后来过了几天卫国才想起来这件事,然后便将笔筒取了回来,一直摆在他的店里。这只笔筒怎么到了汤臣福手里的呢?哦,他明白了,卫国想将这件笔筒转给汤臣福。汤臣福与卫国是啥关系?假如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保不齐三天不到,卫国就会知道,他俩关系那么铁,能留得住话吗!朝好了说不要紧,两不得罪,说差了,得罪了卫国,将来还怎么在大榆树街混?

汤臣福见张太雷在那儿沉思,不由问道,太雷兄,您觉得这只笔筒怎么样?是不是黄花梨?张太雷在鉴定宝物的时候,喜欢说口头语“我告诉你”,以加强对宝物绝对权威性了解。张太雷说,我告诉你汤总,这件笔筒绝对是黄花梨,而且是“海黄”!汤臣福问,老不老?张太雷说,我告诉你汤总,绝对老,而且在百年之上。半晌问道,宝贝是从哪里得来的?汤臣福不想在张太雷面前道出实情,不好意思太雷兄,恕我不能如实相告,用你们生意人的一句话说,这叫作商业秘密对吧!张太雷脸上有些挂不住,本想问问这只笔筒多少钱入手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不过汤臣福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找来放大镜,太雷兄,你再仔细看看,毕竟是晚上,我怕……张太雷想,既然收了人家的鉴定费,就得为人家服务,他拿过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将那只黄花梨看了足足二十分钟,最后一拍胸脯,我告诉你汤总,东西是对的,绝对不会错。汤臣福小心翼翼问道,太雷兄,您再看看,笔筒上的鬼脸儿不会是做上去的吧?张太雷斩钉截铁,汤总,这一点我向你保证,鬼脸儿是真的。如果假了我可以担保!临走,汤臣福对张太雷说道,太雷兄,今晚麻烦你了。不过有句话我还得叮嘱老兄一句,今晚请您看货的事,还请您替我保密。张太雷会心一笑,汤总,这事你放心,我根本没到你家来过,更没给你看过任何东西!两人相视一笑。

汤臣福已经好多天没到大榆树街了,也就是说,自从那天拿走那只黄花梨笔筒之后,卫国就再没有见到过汤臣福。过去,有事没事,隔三岔五,汤臣福总会到大榆树街转一转,到卫国店里喝杯茶,聊一会儿天。最近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踪影皆无。打他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发微信也不回。卫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难道说汤臣福生意上出了啥问题?这天下午,卫国准备到汤臣福家里打听一下情况,刚要出门,你说巧不巧,汤臣福满面春风地一脚进门了!

这段时间你死哪去了!卫国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我正准备去你家看看呢,没想到你却来了!汤臣福说,我刚下高铁,连家都没回,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卫国一边清洗茶具,一边问道,是生意上的事情?汤臣福摇摇头,而后说道,我去了一趟北京。卫国说,你的生意伙伴不是在内蒙古吗?你到北京干什么去了?稍时又说道,陪小三去逛颐和园了?我与你讲,你别做出对不起我嫂子的事情来啊!汤臣福说,正经事我都做不完,哪有那个闲情呢!卫国斟一杯茶递到汤臣福面前,难道说你去北京找专家鉴定那只黄花梨笔筒去了?汤臣福睁大双眼,卫国你真的不得了啊!你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哪?卫国笑问,咋的了?让我说准了?汤臣福说,实不相瞒,我还真是到北京请人鉴定那只黄花梨笔筒去了。你是知道我的,我收藏不怕花钱,但东西一定要真,还得是精品!卫国说,我正纳闷呢,这段时间你怎么人间蒸发了呢!稍时问,你去北京拜会蔡国声大师了?他可是京城看杂项的顶尖高手!汤臣福说,蔡大师不在京城,去外地做节目了,朋友介绍我结识了北京另一位姓张的看杂项的高手,也是上过电视鉴宝节目的。卫国淡淡问,张大师的结论是?汤臣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向卫国竖起大拇指,卫国,我真的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大师与你说得几乎一模一样!卫国又给汤臣福的茶碗里续满茶,我看杂项的眼力只能说有个五六成,不能与北京城那些大师们相提并论,我若是能有十成的眼力,你还会大老远地跑去北京请人掌眼吗?汤臣福听出来卫国话里有话,就说道,十万块也不是个小数目,我这么做,你应该能理解吧?我的老同学!卫国哈哈一笑,稍时问道,最后那个张大师怎么说的?汤臣福说,张大师说,明代晚期以后,像黄花梨笔筒这些文房物品,不是一般家庭能随便用的,在当时也是十分名贵,只有高官或者是王爷这种家庭才能使用。官员起码要二品以上大员,不是说其他人使用不起,而是不敢用。最后张大师说,这只笔筒这么小的地方竟能有十八个鬼脸儿,实在是难得一见!卫国说,你没让那个张大师给这只黄花梨笔筒估估价?汤臣福“嘿嘿”一笑,那肯定得估估。多少?汤臣福笑而不答,半晌伸出三根手指,接着又伸出一个巴掌,三十至五十万!卫国嘴里啧声连连。汤臣福狡黠一笑,没有料到吧卫国!我捡了个漏,捡了个大漏!所以我得来好好地谢谢你,不能让你白忙活半天。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钱,这是一万块钱,是你应得的介绍费。哪天约好我再单独请你喝酒,还是十年的茅台!卫国说,我们是同学,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呢!汤臣福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以后有好宝贝你还得想着我啊!

卫国将汤臣福送出大门,正遇上张太雷要来卫国店里串门。张太雷主动上前招呼汤臣福,怎么走了汤总?中午在这儿吧,去三珍斋,我买单。

回到店里坐到茶海旁,卫国还在琢磨,这个张太雷什么时候与汤臣福关系缓和了呢?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这时,前段时间看中那只青花笔筒的秃子进门了,卫国急忙调整好状态,边招呼边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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