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岁月如梭的年终回首

民谣说，二十九，蒸馒头。腊月二十九又称小除夕，北方人蒸馒头，南方人干啥呢？我总觉得北方更在意过年，而南方对年这个东西相对淡漠一点。或者说，即使在意，也没那么闹腾，如北方人那样一天一天安排得具体细微。所以，在南方，年二十九是个很尴尬的日子，比如说吃年饭吧，南方人或者安排在小年夜，即年二十四那天，或者安排在年二十八、年三十，很少会放在年二十九的。北方人的习惯是放在大年夜，也就是大年三十。这样看来，年二十九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日子，适合出去拍梅花。

难得是个晴天，太阳出来了，大桥园附近的桃花源酒店的梅花应该开得比较茂盛了吧。过年的时候酒店员工要休息，不会再开门，不去看看桃花源的梅花，它可是要给寂寞死了。其他地方也还好说，梅树生在野地里，随时可以去。把窗台上不见天日好久的腊肉酱肉给翻了个面，让它们尝尝阳光的滋味。尤其是腊肉，只有接受了阳光的照射，它的腊月味道才会出来。然后背了个相机包，搭乘公交车往黄石港方向而去。

我在黄石港一带居住生活了有将近10年的时间，其实也谈不上是住在黄石港，更多时候是在居住花湖大堤里头的花湖农场，到黄石港相当于上街，到贸易大楼便是进城，去“市里”。市里离我很遥远，更多的时候是跟着父亲到黄石港去买菜。花湖农场有两个集体所有制的菜业队，也出菜，但只供应城区的国营菜市场，不卖给农场职工。菜业队的社员有自留地，也不会买大队小队的菜。

花湖农场有个全民所有制的蔬菜实验基地，也种有几十亩地的蔬菜，主要是引进外地蔬菜，培育改良，将外地蔬菜本土化。我曾经说过，印象中，上海青就是通过花湖农场蔬菜试验队的培育，然后在黄石地区推广的。还有一个品种的茄子也是由蔬菜试验队本土化出来，那就是我们常说的本地茄子。本地茄子和广东茄子不同，皮是深紫色的，蒂把也是紫黑色。广东茄子蒂把绿色，皮色带点紫红。

我要说的是，蔬菜试验队种菜的目的只是为了培育新品种，不为农场职工和食堂提供蔬菜产品。不过，不是所有种植出来的蔬菜都可以留种，大部分还是给淘汰掉。这些淘汰的蔬菜便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农场职工。比如，最好的，也是他们培育出来的粉色的番茄，不是本地橙黄色酸酸的番茄，而是去除了酸味，很粉糯很甜的番茄，卖给职工的价钱是1分钱两斤。至于那些蓄种的番茄，一切两半，在水里头晃荡一下，漂走种子，然后卖给职工，一分钱可以买一大堆，基本等于白送。

不过，蔬菜试验队的品种不多，很单一，所以大家吃菜，还是得到黄石港的菜市场去买。每次上街，特别是暑假，父亲就会把我给带上，成为他的跟班。然后一路对熟人夸耀他儿子的一双大腿，你看我家老二，这腿，小水桶似的！小时候我学游泳，冬训夏训，你知道，游泳这种运动虽然锻炼胸肌腹肌大小腿，但并不锻炼臂力，所以人长得有点儿畸形，腿粗胳膊细。后来参加运动会，短跑和跳高跳远都没问题，但投掷却不行。非但不行，而且表现很惨。

9.13事件对父亲的打击很大，当年就一病不起，三年之后去世。轮到我一个人到黄石港去买米买肉买菜，后来搬到城区中心，每次到黄石港，心里头总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一则很自卑，原来我是在这个地方混大的，甚至都不是在黄石港的街上混大，而是在花湖农场混大。二则又有颇多的回想，回想起我的父亲母亲，回想起我的高中生活，下放生活，甚至包括大学假期回到黄石的生活，毕业后在母亲身边的一段生活等等等等。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于是，在这个腊月二十九，我再次到了黄石港，看着车窗外的青山湖光光白白的荡漾着的湖水，心意难平。青山湖本来是一座湖，因为修建黄石大道，把它给切成了两半，一半靠江边，一半延伸到今天湖师大的水上莲花音乐厅。原来江边那块有一道防浪杉树林，杉树生得非常高大，从凉亭山一直到老市委。我经常到杉树林来拍照，即使没有麻豆，拍拍在这里做运动的老人也挺合适的。现在为了做沿江大道，杉树林被移栽到不知哪里去，走过青山湖，感觉空空荡荡，白卡卡的，很没趣味。

黄石港最老的餐馆叫六食堂。我记得黄石的几个食堂，一食堂在城区中心，后来改为好乐大酒店，即今天的秀玉红茶坊一块。四食堂在上窑的街口，即后来的冶钢大厦，今天的福康医院，西塞山总部一号。那年头，食堂也会成为地名的标志。比如我们要到黄石港去，会说，我们去六食堂吧。并不是说上馆子吃饭，而是到了黄石港的街上。

六食堂的对面，青山湖畔后来做了一座很精致的建筑，里头有一家照相馆，即品芳照相馆，又开了一家餐馆，叫品芳楼，做的菜式也比六食堂精致。我下放在国营农场，是拿工资的，所以每到同学从他们的下放点回黄石，便会请他们到品芳楼去吃饭。我们学校的一位教授从小在二医院长大，这家伙很贪吃，但凡说到品芳楼，感觉口水都流了出来，哎哟，品芳楼的榨菜肉片汤真的很令人回味呀！

后来品芳楼被改成了一座厕所，我觉得这事儿很离奇。多好的一块地儿，多好的一座小巧的建筑群啊。

过了延安路，左手边是人民剧场，右手边是老市委，从前的老市委前头有一座群艺馆，再走不远就是新街口，人民街了，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故事都从我眼前一掠而过。黄石港这个地方，怎么说呢，我曾经写过一个系列，就叫《黄石港》，以后有机会我再写它吧。

大桥园那座公交站叫桥头公园咿呀口腔。往前走一百多米就是桃花源酒店，我要进去拍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