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钧窑天青釉鼎式香炉：“己酉”标识背后的故事

元钧窑“己酉”天青釉鼎式香炉，名字比较长，但每个字都代表了这件文物的一个特性，缺一不可，足见这件文物的特殊性。事实上，这件文物无论从艺术价值、历史价值来看都具有无可替代性，并凝聚了创作它的工匠的一生传奇。

元钧窑“己酉”天青釉鼎式香炉

独一无二的艺术瑰宝

元钧窑“己酉”天青釉鼎式香炉，元武宗至大二年（公元1309年），钧窑瓷器，国家一级文物，口径25.5厘米，高42.7厘米。双立耳，圆鼓腹，三兽足。口沿至肩部两侧饰兽形耳，腹部饰四个兽面铺首衔环纹，通体施天青色釉。颈部正面有一长方形题记，上刻“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炉一个”楷书铭文。1970年出土于呼和浩特市白塔村，现藏于内蒙古博物院。

想要了解元钧窑“己酉”天青釉鼎式香炉，还要从它的名字开始。元：就是指元代。钧窑：虽为宋代五大名窑之一，但在金元时期继续烧制，影响更为扩大。“己酉”：是干支纪年法。但因为元代有两个己酉年。一个是元定宗皇后海迷失称制时期，即公元1249年，当时元朝尚未统一全国，战乱不断。另一个是元武宗至大二年，即公元1309年，元已统一全国30年，社会政治相对稳定，经济发展，手工业繁荣，因而可断定香炉为元中期的钧窑产品。天青釉：汉族传统制瓷工艺中的珍品，瓷器釉色名，又名雨过天青，是一种幽淡隽永的高温蓝色釉，我国古代陶书描写的青如天，明如镜，正是这种釉色特点的形容。鼎式：即三足造型。香炉：是南北瓷窑普遍烧制的焚香用具之一，或熏衣、或陈设、或敬神供佛。但香炉起源于何时，尚未有定论。受古代祭祀文化传承的影响，香炉除生活熏香之用外，在供拜祖先、各教神明上均具有普遍的实用意义。在供佛的供具中，香居前列，表示愿意摄心生信，誓言降伏自己的烦恼，依着佛陀所教授的正道寻求究竟的解脱，可见香炉的重要性。而香炉的造型多种多样，但鼎式香炉造型，与佛教供器的用途有关。

“己酉”香炉出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郊白塔东南500米处，当地属于古代丰州城辖区。丰州城原是辽太祖在位时期在西南部兴建的一座军事重镇，按唐代中等城市的制度来设计施工的，属于上等州城，金元两代相继沿用。辽时，丰州城西北隅寺院内便有一座“万部华严经塔”，俗称白塔，是寺内存放佛教经卷的地方，尤在元代负有盛名，来访人众甚多。“己酉”香炉的出土地正说明其很可能是当时寺庙内使用的供器。

从这些点滴信息可知，这件文物是属于佛教的供器，而且是钧窑影响最大时期的作品，天青釉的颜色精美不好烧制。据内蒙古博物院研究该文物的研究员丁勇表示：钧瓷一般小器形居多，大器形烧造成功更为不易。要避免胎裂、变形、烧坏，都极大地考验着工匠的工艺水平。这件“己酉”香炉打破了民间“钧不过尺”的说法，它是目前已发现的钧窑香炉中大器型的典范，故而弥足珍贵。

楷书铭文揭秘历史故事

这样大器形的天青釉非常难以烧制，定是出于名家之手。而香炉上刻着“己酉年九月十五小宋自造香炉一个”的楷书铭文也给学者留下了众多探索价值。研究员丁勇表示：就目前出土品和传世品来看，刻有纪年款识的元钧窑瓷器较少。“己酉”香炉的十五字铭文，明确记载了它的烧制时间与工匠姓氏，为判定器物的所处年代和历史背景提供了较为可靠的依据。这也是“己酉”香炉脱颖而出、备受关注的关键因素之一。

其中楷书铭文中值得深入研究的莫过于“小宋自造”二字，“小宋”便是制作这款香炉的作者，那么“小宋”是谁？这其中还有一段特别的故事。

话说在元代，海山王管治下的哈拉和林地区，有一个技艺非凡的工匠，他具体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只知他是南宋的遗民，人们都管他叫小宋。小宋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姓什么，他的父亲也是个无名无姓的工匠，既然大家都管自己叫小宋，也就将“小宋”作为自己的名字。宋末元初，战乱频繁，许多窑场停烧，有的工艺甚至失传了。技术娴熟的钧瓷工匠异常难得。而小宋的父亲正好就是这难得的钧瓷工匠之一。至元十六年，也就是1279年，年幼的小宋随父亲被忽必烈的军队征集为匠户，他们全家被编入匠籍，从事官手工业，子孙世袭，不得改业。传说，小宋父亲曾奉命监制御器的烧制，却由于一直没有摸索出窑变的规律，而没能完成任务，非常沮丧，跃窑自焚。死后托梦小宋，传授窑变技艺。从此小宋继承父业，他烧制出的钧瓷，宛如造化神工，飘逸变幻，浑然天成。

钧瓷是窑变成色，成品量极少，身价极高。宋元时期通过丝绸之路和海上交通流传到欧洲的钧窑瓷器，更是千金难买。海山王接见过不少西方商人，他们不时地提起钧瓷在西方的受欢迎程度。有经济头脑的海山王便在大都招揽了一批能工巧匠，为自己制作瓷器，并将瓷器卖给西方的来客，小宋便是海山王招揽的工匠之一。小宋将中原地区的生产技术带到漠北的皇庭，促进了北方钧瓷业的发展。小宋烧制出的钧瓷，精美绝伦，深受西方商人的喜爱，他们用重金买走这些瓷器，带回家乡。海山王在瓷器买卖中获得许多财富，从此更加器重小宋。1307年，海山王继承皇位，是为元武宗。成为皇帝的孛儿只斤·海山对小宋依旧器重有加。然而笃信佛教的小宋却逐渐萌生了出家的念头，但在元代，入了匠籍的工匠终生不得改业，出家也是不可以的。为了表示对佛教的虔诚，小宋埋头给寺庙烧制了许多供器。在美妙的窑变中，小宋逐渐感悟了大自然与人生的种种奥妙。

公元1308年，丰州城的万部华严经塔旁的寺庙重修完成，小宋便为该寺庙制造一具香炉。公元1309年九月十五，小宋为寺庙烧制的这具香炉制作成功了。不管是釉变成色还是整体造型，这具香炉都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成为元代钧窑香炉的巅峰之作。这是小宋一生中烧制出的最好的钧瓷。

造型独特精美

听了故事，我们再来欣赏香炉。研究员丁勇详细介绍道：香炉口作折沿一道，沿边对立一双方形耳，短颈、鼓腹，下承三兽形足，足尖刻出三条爪痕。通体罩施一层天青色厚釉，施釉仅及足上端，足下无釉处露出深褐色胎骨。釉色蓝中带青，青中含白，天青与月白相互交融，釉面尚有少许棕眼，但整体视觉效果如感行云流水，静中却见乳泉顺流而下，动中却见云雾朦胧笼罩。红斑与青釉交相辉映，釉色与纹路互为衬托。一对兽形耳连接于颈腹之间，正面一双麒麟分别盘绕于题记两侧，背面一只麒麟行走于颈部。腹部按饰的兽面纹与铺首衔环纹因浓釉垂流经过，局部轮廓略显模糊，虚实相映。香炉整体造型端庄大方，飘逸空灵，又不失斑斓夺目。既有雄壮浑厚的沉稳之气，又具清新练达的含蓄之美。这是中原汉文化与草原游牧文化相互融合，在元代瓷器手工业领域的典型范例之一。

从主题纹饰上看，“己酉”香炉采用许多汉文化传统吉祥装饰纹样。首先，麒麟，与凤、龟、龙共称为四灵，象征祥瑞。《说文》云：“麒，仁兽也，麋身，牛尾，一角；麐（麟），牝麒也。”《广雅》云：“麒麟，狼题，肉角。含仁怀义，音中钟吕，行步中规，折还中榘，游必择土，翔必后处，不履生虫，不折生草，不群居，不旅行，不入陷阱，不罗罘网，文质彬彬，故呼为大角之兽”。麒麟是集鹿、牛、马、鱼之美于一身的神兽，兆示早生贵子，子孙贤德；显示门庭高贵，镇宅辟邪；表示福星高照，吉祥如意。其次，兽面铺首衔环之状，本是门扉上的环形饰物。商周已有兽面纹饰，起源于史前先民对兽类的崇拜。至迟在汉代，中国已使用铺首，除装饰和做拉手、敲门物件之外，主要作为驱邪镇宅和彰显地位之用。

从艺术风格上看，“己酉”香炉足部露胎不上釉，釉垂如蜡泪，口边釉泛青，胎骨厚重，器形偏大。它上承宋瓷的恬静雅素，结合本朝的雄壮浑厚，形成了元代钧瓷独有的纹饰主题突出、简练豪放的特色，表现出追求自然天真又出于意表的抽象审美趣味，丰富了元代多元一体的文化发展设计格局，进一步展现了民族交流融合的直接影响以及世俗文化生活的丰富多彩。

元钧窑流行采用动物形堆塑和贴饰来美化器物耳部及器表，这由钧瓷釉厚且失透的视觉艺术特点决定的。“己酉”香炉的兽形耳、麒麟雕饰、兽面铺首衔环纹均为堆贴于器坯上烧制而成的典型表现。可见这件文物的典型性和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