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一个人出门流浪;14岁爱上当木匠;32岁成为响誉全国的画家;50岁学着考驾照;70岁跑去意大利游学写生;80岁给《时尚杂志》做封面模特;91岁撩到女神林青霞,教她做野孩子;93岁还开着一辆红色法拉利去飙车……
他就是艺术大师黄永玉。一部活着的中国近现代史文化,一个现实版的周伯通,一个有趣的灵魂。
90岁时,别人说,这是鲐背之年。(鲐是一种鱼,背上的斑纹如同老人褶皱的皮肤。)他不服气,提笔画了幅自画像。招风耳,大方脸,牙豁头秃,赤膊赤脚,举着手大笑。之后,更是自称是“90后”。
今年,他已成功从“90后”变成“95后”,在别人越活越大时,他依然越活越年轻。
你要做个野孩子
黄永玉出生于湖南凤凰县,那里民风彪悍,街上随处能看到女人打架和枪毙土匪。黄永玉爱逃学去看,大家都叫他黄逃学。12岁时,他只身去福建集美读初中,喜欢泡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各种闲书。六门功课的成绩,加起来不到一百分,同学们都叫他“黄留级”。节目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外号,黄玉玉笑着说:“对对对,后来他们开几十周年纪念,我送了画,落款就写‘一个1937的留级学生。’”
留级五次后,老师说:“你脸太熟了,你还是走吧”,黄永玉潇洒地退学了。
他当过码头小工,做过瓷厂苦力,最喜欢的还是当木匠,因为他疯狂地迷恋上木刻。刻木刻填不饱肚子,黄永玉就做了一把猎枪,白天打猎,晚上干活,竟然也能顿顿吃肉。
黄永玉(右)与表叔沈从文
有人介绍黄永玉去军队做司书,每日只要抄写几篇公文,就可以拿到八块钱的工资。
黄永玉抄完公文,觉得呆板无趣,就开始进行艺术创作:先是把“通令”二字用别致的花边装饰起来,又意犹未尽地把分割线改画成一只夸张的小狗。长官大发雷霆,立刻辞退了黄永玉。
后来,又有人介绍他去税务局。别人都喝茶聊天,消磨时间,黄永玉却沉迷于木刻,又刻又印,把办公室的桌椅都变了模样。上司认定他是个艺术奇才,奉送了两个月的工资,对他说:“你走吧,我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生命中一定要有所热爱,活得丰盛热烈,而不是按部就班。
我们相爱十万年
19岁时,黄永玉流浪到江西,在一家艺术馆工作,碰到了美丽的广东姑娘张梅溪。
第一次见到她,黄永玉紧张地半天说不出话,老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我有一百斤粮票,你要吗?”有个年轻的军官也在追求张梅溪,知道她爱骑马,每次都牵一匹马来邀她出游。黄永玉心想:这下麻烦了,自己连自行车都没有!
他想来想去,想起父亲曾经为母亲拉风琴,于是就拎了一把小铜号,天天对着张梅溪吹,吹得也不怎么样。谁想到女神的芳心就这么被吹动了,黄永玉傻乎乎跑去问张梅溪:“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你怎么办?”张梅溪说:“要看是谁了。”黄永玉连忙说:“那就是我了。”张梅溪笑着点头:“好吧。”
那时的黄永玉真是要什么没什么,从早到晚的玩木刻。有一天,他看中了一块梨木板,兜里却只有8毛钱了,那是留着剪头发的。要他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蓬头垢面,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实在舍不得那块木板。
张梅溪看出了他的心思,爽快地说:“你去理发吧,我送你一块木板。”黄永玉就去了理发店,剪头发时心里还惦记着梨木板:万一她不送怎么办?那可糟糕了。
黄永玉与妻子张梅溪
这段恋情遭到张梅溪父母的反对,“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了流浪汉?”他们把张梅溪关在家里,禁止两人见面。黄永玉沮丧之下,只身去了赣州。
有一天,他突然接到张梅溪的电话:我从家里跑出来了!黄永玉立刻跳起来,从朋友那借来一辆自行车,急匆匆地往车站赶。骑到天黑,他就在路边找个鸡毛店住下,一晚上都兴奋地翻来覆去。第二天一大早,黄永玉就迫不及待的上路了,好不容易见到张梅溪,她笑得差点流出了眼泪: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鸡毛,竟然就这么走了一路。
结婚五十周年时,黄永玉还特意买了一把小铜号,戴上假牙,豪气地问张梅溪:“你想听什么?”
黄永玉与妻子张梅溪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失恋算个屁!
1948年,黄永玉和张梅溪到了香港,他仍然潜心于美术,结交了金庸等一票好友。
有一次,黄永玉约金庸、梁羽生吃饭,吃到一半,大家发现身上都没带钱。这时,黄永玉对着店里的热带鱼画了张速写,用手指头蘸着酱油抹在画上,算是着色。画完后,金庸给报社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有编辑过来,黄永玉交上画,预付稿费,这才交了饭钱。
黄霑当时刚与女朋友分手,又投资电影失败,负债累累,很多人都不敢搭理他。黄永玉却带着酒去看他,“失恋算个屁,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黄霑立刻骂了回去:“你才放狗屁,失恋都要上吊了,还能有诗意?”
他骂虽骂,却听懂了这份别样的安慰,很多年后还不忘感慨:“全香港都希望我死!只有他来安慰我。”
1983年,黄永玉给大剧作家曹禺写信:“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他毫不留情地批评对方,心不在戏上了。曹禺一直将这封信保存着。
黄永玉(左一)与金庸(右一)
黄永玉爱养狗,家里有好几条,每年得进行轮流选举,选出一条头领。他说:“狗单纯得多了,狗真正天天想你,人就不知道了。”
小时候家里有一条土狗,每次出去和别的打架,黄永玉总要跑出去帮忙,他自己也说自己“护短”。
2004年夏天,凤凰的乡亲告诉80岁的黄永玉:沱江上游有人开了一家化工厂,江水都被污染了。黄永玉一听,叉起腰:“老子带几个人去‘搞’他们一下。”他居然把化工厂的办公室给砸了。他说,爱护自然要像讲卫生一样自觉。
生活是不容易的,但一颗心还是要闪闪发光的。
生活,是很好玩的
1968年,北京流行批黑画,黄永玉刚从重庆写生回来,听人说“有人画了个猫头鹰,出大事了。”他不以为然地跟朋友吐槽:“画个猫头鹰有什么了不起呢?我也画过。”结果他去黑画展一看,他画的猫头鹰挂在最中间,他就是头号批斗对象。
很快,黄永玉被关进牛棚。造反派拿皮带一下一下地抽他,他至始至终没有喊疼。回到家,黄永玉还对张梅溪说笑:“今天挨了224下。”张梅溪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满不在乎地说:“世界不会永远是这样的!”
每一次挨批游街回来之后,他还能跟别人描绘北京街头的风景。
黄永玉的猫头鹰
他们一家人住在昏暗的小房子里,张梅溪的身体越来越差。为了让她开心起来,黄永玉在墙上画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窗子,窗外野花盛开,阳光明媚。
大家训斥黄永玉:别整天乐呵呵的,这年头要沉重。黄永玉回答:既然你们说我不沉重,那我就装沉重喽。他找来一个医疗本,给自己写上心脏病、胃溃疡、肝硬化……写了一百多种病,批斗他的人一看也乐了:“臭老九,你这病,也特么忒多了点。”
后来,黄永玉被下放到干校,沉闷的劳动生活之余,他就去逮蛐蛐,挖个坑看蛐蛐打斗。农场里有一本《辞海》,他就把那本《辞海》翻来覆去的看。
吃过的所有苦,终会熬出甜,终会照亮前方的路。
我又不是老头
第一次见到黄永玉,董卿笑着打趣:“那个比我老的老头,终于出现了。”黄永玉曾经著写《比我老的老头》,但他本人是不认老的。年过九旬的黄永玉还喜欢红衣服,手上常常拿个烟斗。人家都好奇地跑来问他养生秘诀,他说:我从不养生!
喜欢睡觉、不吃水果、不运动……最爱做的是守在电视前看连续剧,周末还看看《非诚勿扰》。
白岩松曾经上门拜访黄永玉,他叼着烟斗,戴着贝雷帽,正在捯饬自己心爱的红色法拉利跑车。
白岩松惊讶地问:“老爷子,您一把年纪还玩这个?”黄永玉回他一个大白眼,“我又不是老头儿!”黄永玉因病住院时,白岩松特意去看他,心里捉摸着怎么安慰这个老人。结果黄永玉一看到他,笑呵呵地说:“住院手术真有好处,你看,我一下子瘦了几十斤!”这让白岩松不由得肃然起敬。这让白岩松不由得肃然起敬。老爷子曾经在黄金岁月去东北养猪,他从来没有抱怨诉苦,反而一脸骄傲地和白岩松炫耀:“我养那猪,特肥!”
不要愁老之将至,老了,也能可爱。
你们都太正经,我只好老不正经
2006年,黄永玉将自己画作和收藏,捐给湖南吉首大学。捐献仪式那天,大家让黄永玉致辞。
黄永玉说:“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家里人了。一旦我的后代真吃不上饭,饿得要讨饭了,也应该距离吉首大学远一点,免得影响你们。”黄永玉多次表示:我手里收藏的各种玩意,不论价值如何,在我走之前一律捐出。他压根本不在乎钱财名利。
国家博物馆曾经为黄永玉举办个人作品展,所有人都称呼他黄大师,他一点也不高兴,拉着脸说:“我算什么大师?如今真是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
他的学生想要做一个“黄永玉画派”,黄永玉破口大骂:“我不想成群结党,狼群才需要成群结党,狮子不用。”
“我的骨灰不要了,想我就看看天看看云。”黄永玉对采访的董卿这么说。他毫不避讳自己的死亡,还兴致勃勃地研究过:“第一个方案是骨灰不放火葬场,放在抽水马桶里,请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先生拉一下,举行个仪式。”
这个方案遭到了张梅溪的反对,理由是可能塞住水管,找人修会很麻烦。
“第二个方案是把骨灰一小包一小包包起来,分送给朋友栽花。但是有一个问题,到了晚上,朋友看了花可能觉得吓人。”所有的不正经,其实是一种深情,在薄情的世界里怀着热爱生活。
老了,就做黄永玉
真正的有趣,都出于对这世间的深情,不庸俗,不虚伪,站在成人的花花世界里,内心始终住着一个孩子。真正的有趣,就是心里有一团火,自顾自的燃烧,哪怕路过的人只看得到烟,也不受世态炎凉,炙热如初。真正的有趣,不会要求生活本身有滋有味,而是给生活添油加醋。
功利的聪明人太多,有趣的好玩人太少。在黄永玉的身上,你能看到真正的天真浪漫,他永远活得天真坦荡、自由自在。
高晓松曾经说过:“一个人活着,就很难同时做到又有趣又有意义,你要是想每天都活得有意义,那你一定就牺牲了一点乐趣。”
或许我们很难活成第二个黄永玉,但漫漫余生里,我们可以试着做野孩子,对自己、对朋友、对爱人、对生活,再多一分肆意,少一分顾虑,做个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