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之旅：云山之巅，海畔奇缘的寻觅

作者：胡春雨

对于久居内陆的人们，倘能沐浴海风，暂享大海的广阔，便有足够的惬意。若是有幸扬帆海上，领略一番岛民的生活，定然兴奋不已。说起我国的岛屿，大约首先想到的便是台湾海南、南海诸岛，这些远在天际的岛屿。也许想不到，有一组真正的中华名岛，就洒落在我们的身边——长岛，我们山东唯一的海岛县。

长岛，地理上被称为庙岛群岛，三十二颗大小岛屿，珍珠般洒落在山东半岛烟台海岸的北侧，与辽东半岛隔海相望，东西划分着渤海和黄海的分界线。也许是临近华夏文明核心的中原地区的缘故罢，历史上秦皇汉武海上寻仙的足迹，曾经驻留在胶东瑰丽的海岸上，让这群美丽的海岛，披上了缥缈的仙姿。唐人诗云：“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长岛，便成了传说中神仙所居的海上三仙山——蓬莱、方丈、瀛洲，投射在人间的影子。据说寻仙不遇的汉武帝，曾经在今天长岛对面的蓬莱丹崖驻足怅惘，于是才给脚下的土地取下了“蓬莱”的名字。那么，我们津津乐道的八仙，过海之后，是不是真的来到这海上的仙山了呢？

仙凡之间，不仅是时空的距离，无法在凡尘间超越。我们尽可乘着轮渡，到这海上的仙山，为人世间的一日之游。从蓬莱港出发，乘轮渡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光景，便可在长岛港登陆。现代科技带来的好处便是，没等我们畅享够扬帆海上的惬意，便可登上这传说中“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的仙岛。是日上岛，已是下午时分，头一次来岛上，虽然没见得“未至，望之如云”，但一时云山雾罩、没个头绪到是真的，先联系家旅馆住下再说。长岛的客栈与内陆不同，多半是食宿结合的渔家乐形式；打车也不是按照里程，而是在不同景点间有大约固定的行情——毕竟幅员有限，是个只有四五万居民的小岛嘛！旅店的女主人驱车前来，一会儿功夫便把我们从岛屿西侧的港口，接到了东侧的王沟村。村里到处是村民在自家开办的渔家乐，村子的财源恰是沾了仙气——正在着力开发的“仙境源”景区，就在村旁的海畔。只要对住宿不太讲究，住在这里的客人大可把酒持螯、海鲜下肚之后，慢慢踱到这仙境之源里，寻一番海畔奇缘。

听店主人介绍，我们所处的地方属于南长山岛，是群岛最大的岛，还有北长山岛，距南岛数里，以路桥相连。岛上的旅游景点，除了南岛的林海等处，主要集中在北岛。如果一日行程的话，还是建议买北线的通票：九丈崖、月牙湾、望夫礁。当然，仙境源是可以就近去的。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还有海上游览的线路，可以乘船到钓鱼岛、妈祖庙等几个小岛一游。看样子，长岛的旅游资源还是蛮丰富的，只可惜我们这些俗务缠身的俗物，没办法继续过海，逍遥于无极之中，北线就北线吧。可这寻常不过的小山村外，会有什么样的景色在等着我们呢？不会只是些同样寻常的海岸吧？云山望断，一头雾水，心里还真有点打小鼓呢。

卸下行装，打个小盹，几分钟便来到了仙境源。景点的很多地方还在施工，看得出是个正在开发的景区，凌乱之余，貌似寻常。等到了海边，看到“海上三仙山”的立石，站在山崖之巅，向着大海深处眺望，一切便迅速的开阔起来。海畔的小山与断崖，或者舒缓或者突兀的向着两岸延伸。透过重重的松枝，早已听到平静而腾涌的涛声，从容而有节奏的涌入耳际。大海是寂寥的，也是斑斓的，是涌动的，也是安详的。海涛，是无声的天籁，海面，是不假调色的图画。它是如此的奇诡万变，也是如此的亘古如斯。也许，这就是大海的魅力吧。让人心静，让人开阔，让人融入自然。

沿着开辟在松柏之间的小路，不一会儿便走下小山，来到似已久违的海岸。看一阵阵海浪，拍打到黄褐色的礁石上，溅起一片片浪花。亿万斯年，进退之间，海浪无数次冲刷着海畔的卵石，让它们变得圆润剔透而色彩斑斓。在远处的碧涛和浅色的近水之间，赫然荡起了一块土黄色的海面。抬眼望去，远处的小岛静默的浮现在海面上，朦胧中一片树木葱茏。沿着海岸愈往前走，海边的山崖突然的险峻起来，抬头一看，我们已经站在黄褐色的危崖之下。而流过山崖的云彩，让这远离城市的世界，更加的如梦般变幻。天边的云，云间的海，海畔的山。我许久没有这样，像孩童般痴痴的仰望着流云。它们或浓或淡，或明或暗，或淡染红霞，或绵若白絮，似乎只是缓缓的向大海深处流动，可须臾间已是变化万千。夕阳还没有下山，一轮青月已在青天白云之际若隐若现。不一会儿，夕阳下山了，海面上渐渐暗了下来，而躲在山崖后的夕阳，俏皮的从云朵包裹着的云洞里映照出来，向着海面的方向，投射出一缕缕霞光的影子，不由的令人叹赏。观止矣！这世间的色彩，真的需要很多么？美在融入，美在发现，美在无言。

第二天我与时光有个约定，要与太阳赛跑，抢在日出的前头。五点多钟便挣扎着揉开睡眼，却发现天已蒙蒙的亮了。问起店家，原来不到五点太阳就跃出了海面，何况今天的云朵还算隐藏的很深。看来夸父都追不上的红日，咱这凡夫就甭想了。也罢，下一站，望夫礁。还算不错，小山村外不时有出租车经过，十五块钱的价格送到景点。到了景区一看，气派便觉不同，景区的开发规范很多，游人也一下多了起来。的哥说，八月底过来，让我们赶了个旅游旺季的晚集。

望夫礁的得名，是因为海边有一柱礁石，像极了一名妇女怀抱婴儿，凝望着大海。亘古如斯，她不惜化做礁石，期盼着波涛深处，夫君的归来。这美丽海岸的背后，是一段凄婉的传说，更是一曲人性的悲歌！正是人类生命力的渲染，令山海有情。大海是广阔的，是富有的，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的。海浪海风，无时不在运动之中，定然积聚着巨大的能量。只是大海有足够的广阔，可以让它们排山倒海，而又消弭于无形。难道，这，就是大海的性格么？望着粼粼的海面，看海鸥和平的略过海面，一切似乎有情。大海的深处，真的有龙王么？杳杳的上天，真的有神明的照临么？我不相信宗教，只是对道教的神话，略有耳闻。但在宗教的世界里，人与万物不仅是主体与客体的对立，不仅是认识与被认识、驾驭与被驾驭的关系，而是让宇宙之大，成为人类精神世界的延伸，人类现实社会的关照，让我们所处的世界，与人类的性灵相通。宗教，让灵魂不再寂寞，让万物皆有性灵。无论是保佑着海畔苍生的妈祖，还是掌管着海洋世界的龙王，起码让我们懂得敬畏，懂得感恩。

说起来，九丈崖是南北长山岛上最著名的景点，海鲜可以不吃，不到九丈崖便枉到长山岛了。九丈崖在北岛的北端，是一片陡然峭立于碧波之上的海蚀崖。异乎寻常的是，九者，数之极也。崖高九丈，所以极言峭壁高耸之状，只要我们见过海蚀崖，大可去闭目冥想，它映入云天而俯临巨海的风姿。这里不是断断续续的一两片断壁危崖，而是绵延近一华里的峭壁，在海与岛之间，树起了一座巨大而奇诡万变的屏障。在这里，我们更能感受到大自然对力与美的诠释与创造。造物无心，亿万年的风化与侵蚀，塑造出这不可名状、超乎人力的危崖。举目变幻，移步易景，我徜徉在海崖之间，行走在巨大的礁石之上，贪婪的呼吸着海畔的清风，满眼捕捉着海天的盛景，久久不愿离去。我真的想赋诗一首，可是疲惫的心灵，又让我力不从心。于是我突然想起了魏武的名篇：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首诗用在这里，真的是贴切莫名，出神入化。原来在征伐途中，魏武只是用文字为山川素描，让壮丽的河山，绘入了英雄同样恢廓的胸襟。

最后一站是月牙湾，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何况咱这旱鸭子也上不了海、下不了湾。在绵长的海岸线上能够胜出，总会有它的独特之处。月牙湾的独领风骚之处，便在于月牙般优雅弯曲的海岸，和别处没有见过的遍布海滩的球石——一种细腻圆润、光洁润泽的海滩卵石。按照方家的概括，这些小小的石头，具有形圆、图美、质佳、色丰的独到之处。据说早在宋代，便得到文人雅士的追捧，赏玩之际，韵味别具。对于石兄们，我只是一无所知的“石痴”，只知道赤脚站在上面，每一个穴位都可以得到免费按摩，只是享不了这福分，只有呲牙咧嘴的份儿罢了。

剩下的景点还有很多，一日的观赏已经应接不暇、收获颇丰。在我看来，山川风物之美，自然造化之功，也需要一个咀嚼消化的过程，何必贪多务得，岂能走马观花呢？就把无限的风光，留给未来的时光，留给其他的“海外来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