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青城山火了一把,因为一只八厘米长的超大蝈蝈,学名螽斯。
青城山在我的印象里,最早是因为金老笔下的余沧海和他的青城派,后来听小岳岳唱的青城山下白素贞,知道青城山还有千年老蛇,武林高手、蛇虫猛兽齐聚。
在介绍这玩意之前,先和大家把“螽”字的读音过一遍:
“来,跟老师一起读——之—轰—中—螽!”
我是湖南人,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像我一样,傻傻分不清蝈蝈、蛐蛐、油葫芦甚至土狗这些小玩意,一直以为宣德皇帝喜欢玩的促织就是蝈蝈。查度娘吧,都是些门纲目科、触须羽翅之类的分别,搞陀不清。反正小时候的区分方法就是绿色的统一叫蚂蚱,我们那里叫蛰蜢子,深色能跳会叫的叫蟋蟀,又叫灶蟋蟋,深色不跳不叫跑得贼欢的叫土狗。
现在总算知道这种绿色会跳会叫的是蝈蝈,学名螽斯,以鸣叫取胜,与蟋蟀、油葫芦合称三大鸣虫。人们养蝈蝈只是为了听叫声,没有“斗”的功能,跟油葫芦一样都是养来听音乐的。但与油葫芦不同的是,螽斯历史上还是代表繁殖能力的文化象征。养蟋蟀,也就是蛐蛐,则不但能听叫声,还能斗蟋蟀。
螽斯因为叫声好听,很早就被人们注意并记录下来。《诗经七月》有云“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看看古人给这些小玩意取的别名“促织”、“纺织娘”等,是不是画面感很强?略有凉意的秋夜,人声渐息,姑娘大嫂们摇着纺车,除了纺车那单调沉闷的转动声,你是不是总能听到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悦耳美妙的鸣叫?那些不用坐在田间地头、纺线车旁的达官贵人、天潢贵胄如果也好这一口,就买来养在家中。过去的老北京,很多喜欢养蝈蝈,冬天出门,会把蝈蝈放在棉帽里,进了房间再把棉帽摘下,捧出蝈蝈,听它叫上几声。到清代,养蝈蝈之风在宫廷更盛。乾隆老汉都曾作诗“啾啾榛蝈抱烟鸣,亘野黄云入望平。雅似长安铜雀噪,一般农候报西风”来赞叹蝈蝈的鸣叫。
但真正让蝈蝈进入历史,有文化象征意义的,还是它的繁衍生殖能力。
像“螽斯衍庆”的祝福,像《诗经螽斯》“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的咏唱,都表达了古人对螽斯的生殖崇拜和希望自己开枝散叶、子孙满堂的愿望。
到明清两代,连修建的皇宫中都有一道门叫“螽斯门”。皇帝们不时穿过这道门去临幸那些嫔妃,希望自己像小虫螽斯一样,勤奋交配,以使自己儿孙满堂,后继有人、江山永固。算是把螽斯的生殖文化推到了一个历史高潮。
但遗憾的是,就像“螟蛉有子,蜾蠃负之”带来的误会一样,古人对自然界的观察还是有误区的。螽斯虽然繁殖能力强,但也有个缺点,就是雌螽斯为了保证受精卵有足够的养分,会在交配之后把雄螽斯杀死再吃掉。当交配结束后,新娘子需要储存营养,正好面前的新郎就是一顿美餐,这是自然界的神奇,人类崇拜是没有意义的,是比“化作春泥更护花”更彻底的牺牲精神。不知道明清的皇帝们要是知道这个自然界的真相,还会不会穿过螽斯门去临幸那些后宫嫔妃。
我孤陋寡闻、学识浅薄,无法理解四川赵专家发现超大蝈蝈的欣喜是因为什么。因为按我的理解,现在提笼架鸟、斗鸡走狗之辈应该很少了,想听美妙的声音也不只有鸣虫才能满足,蝈蝈还有什么养殖价值呢?也许有重要的科研价值吧!
据说还能吃,乖乖!
蒲松龄作《促织》,在当时现实意义堪比《捕蛇者说》。作为昆虫博物馆馆长的赵专家肯定只是为了科研,希望跟风者千万不要再开了玩物丧志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