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我一盒茶叶,模样极为精致,一小包一小包独立真空包装。拆开,但见茶叶碧绿清新,压成一团,似铁观音又不是铁观音,似龙井又非龙井。末了,朋友特意告诫道,这茶叶需放在有滤网的茶壶中慢慢冲泡着喝,切不可放在茶杯中长时间浸泡,否则就没有味道。
依朋友言,回家后我翻箱倒柜,却不曾找到一只茶壶——平时工作忙,我很少在家里静下心来体味茶道。有饮茶需求,也是自备一只杯子,自喝自的,互不“干扰”,以致家里人人都有一只专属的精美茶杯。即便有客人来了,也是直接往一次性杯子里加些茶叶,添上开水,既省事又卫生。可是,记忆中饮茶的方式,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记得小时候,家在农村。夏夜晚饭后,父亲总会将一张小方桌搬到庭院里,然后沏上一壶茶,全家人围坐一团,一人面前摆放一只小茶杯。待茶水泡好后,父亲顺次倒进我们的小茶杯里,大家就你一杯我一杯,边喝着茶,边聊着天,好不惬意,一天的疲劳也随之烟消云散。平常家里来了客人,也是用茶壶沏茶,鲜有用一次性杯子的。
即便是在冬天,喝茶的习惯也不曾改变。寒冬腊月里,一家人围坐火塘,炭火边煨着一只洁白的陶瓷茶壶,大家边烤着火,边喝茶聊天,似乎漫长的冬天也没有那么难熬了。记忆中最深刻的,莫过于大年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后,父亲总会泡上一壶浓浓的绿茶,说是我们吃了油腻的食物,得喝杯浓茶“冲洗冲洗”肠胃,否则容易“喝风”。于是我们就边喝着茶,边吃着瓜子,尽享一年中最美好的光景。
那时候喝的茶叶也很粗朴,是母亲亲手采摘、亲手制作的绿茶,样子一点也不好看,和现在动辄几百上千的龙井、碧螺春、毛尖等名茶基本无法媲美,但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汤汁,滋润了我幼小的心灵,陪伴我走过了最纯真的岁月,也留给了我刻骨铭心的记忆。而且,即便是一壶凉茶,也会喝得津津有味。记得那时候每每放学回家,仍下书包,我第一件事就是捧起茶壶,就着壶嘴“咕哝咕哝”一通猛灌。母亲看见了,总要责骂我,说我不讲卫生,这样喝过了谁还能再喝?于是心痛的倒掉茶叶,洗净茶壶,然后重新泡上一壶。暑假里,在地里帮忙母亲干农活,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口干舌燥,来到树荫底下,喝上一杯凉茶,顿时心旷神怡,纵是世界上最珍稀的香醇,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正思考间,母亲将续满水的茶杯递给我,问道:“在想什么啊?”我回过神来,笑着说:“在想茶壶!”望着母亲诧异的眼神,我补充道:“快过年了,我准备去买只茶壶。年夜饭后泡上一壶,大伙可以围坐一团,边喝着茶边看春晚。”
母亲笑了,我也笑了。
作者:成余庆
责任编辑:孙鼎期
排版:朱清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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