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耕：京戏小舞台，壶中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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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耕：京戏小舞台，壶中大世界

新年，中国副刊推出“品藏栏目”。

栏目主持人是马益群老师，他是资深编辑，主持《北京日报》收藏类专版20多年，亲历了中国收藏界和艺术品市场兴起发展的整个过程。

马益群

谈起收藏，其门类众多，涉及的物品五花八门，一般是青铜器、陶瓷、书画、钱币等。古往今来，收藏的意义不在于艺术品市场的价格走向、拍卖会的天价纪录。收藏，最重要的是一种文化行为，所谓物小乾坤大，可赏、可品。

大千世界，藏品五花八门，有许多门类都带有很强的地域特色。

就拿奇石来说，山东泰山石、安徽灵璧石、广西大化石、内蒙古戈壁石、广东英石、云南金沙江石、江苏太湖石、北京金海石等，各地都产奇石。它们质地、颜色、造型各不相同，别具韵味。

您有哪些收藏故事，您认识哪位收藏大家，可以给副刊君留言，马益群老师将和您取得联系，一同探索收藏世界，品鉴雅韵人生。

围绕茶壶收藏的话题，我们为您介绍紫砂戏曲人物壶、紫砂名壶、雕漆壶、日本老铁壶。

京戏小舞台壶里大乾坤

“国家兴亡谁管得，满城争唱叫天儿。”

遥想20世纪三四十年代，正是京剧最兴盛的时期。那是属于四大名旦和四大须生的时代，是京剧最好的繁华旧梦。广和、中和、新新……北平的各大戏院，日日上演名角好戏，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谁都能哼上一曲“孤王离了桃花宫”。京剧是那个时代最主流、最大众化的艺术形式。

京剧兴起于北京的南城，那里又是酒楼茶肆最集中的地方，就连茶馆使用的茶壶都染上了“戏味”。张一平先生就收藏了百余把那个年代的紫砂珐琅彩戏曲人物壶，每把壶都撷取了京剧舞台上的一个华彩瞬间，戏曲文化、茶文化与紫砂文化，就这样在一把小小的茶壶上融为一体。

初见张先生收藏的戏曲壶，只觉完全颠覆了之前对紫砂壶的印象。

常见的紫砂壶以小而精致的“文人壶”居多，这些戏曲壶却显得十分粗重朴拙，每把都有十几厘米高，潦草地配上黄铜提梁，透着一股市井气。

“这些都是实用器，每把都有使用过的痕迹，有的还修补过。大多数壶的提梁都是后配上去的。”张先生介绍说，“我用它们倒过茶，非常顺手，很好用，一倒一大碗。”从十余年前第一次在市场上见到，一直收藏紫砂壶的张先生就对这种“另类”的戏曲壶很感兴趣：“这些壶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宜兴烧的，用的都是真正的好泥料。画工虽然潦草，用的珐琅彩却是上好的进口料，光泽和立体感特别出色。很多壶的底部都印有堂号，应该是那时候北京、天津乃至辽宁营口的茶馆批量定制的，产量很高。但是很奇怪，在紫砂壶的历史上查不到这一段，我去过宜兴和老师傅打听，他们也不知道。像这样的‘草根’作品，似乎在紫砂壶的历史上被忽略了。”

张先生的一百多把戏曲壶，一壶一戏，把把不同。仔细看去，还是以火炽热烈的武戏居多，《长板桥》《恶虎村》《时迁盗甲》……全是最“接地气”的市井戏，绝少《西施》《太真》《春闺梦》这样的旦角戏、“士大夫戏”，甚至有把《虫八蜡庙》按谐音写成“八擦庙”这样的错误存在，可见这些壶的作者和使用者，绝非来自“上层阶级”。

壶的画工虽然稍显粗陋，画匠却毫无疑问是个“戏篓子”，总能准确捕捉到整出戏里最精彩的一个瞬间。

比如那把《群英会》，画的就是草船借箭之后，鲁肃进帐向周瑜交令一场。画面上的周瑜双手耍动头上长长的翎子指向鲁肃，单腿抬起，一脸惊诧气闷的表情。面相忠厚的鲁肃则难捺满心的喜悦；盯着看一会儿，耳畔仿佛就响起了谭富英先生那珠落玉盘一般的念白：“那孔明出得帐去，他是一日也不慌，两日也不忙，到了三日，他并不用我国工匠人等，只用战船二十只，茅草千担，军士五百名，青布帐幔，锣鼓全套，四更时分，去往曹营擂鼓呐喊，借来十万狼牙，特地前来交令哇。”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一百多把紫砂壶也串联起了一段真实的京剧史。

壶上画的不少戏如今几乎已绝迹于舞台，甚至未曾留下过一张小小的剧照，比如《快活林》《摩天岭》《宏碧缘》《金雁桥》等。一百多把紫砂壶摆在一起，几乎称得上是“京剧生僻武戏大全”。想想这些当年街知巷闻的火爆武戏，如今只能在《京剧戏考》里找到了。它们就像这些紫砂珐琅彩戏曲人物壶一样，是七八十年前最流行的玩意儿，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京津市民文化最好的见证物和载体，然后却又倏忽不见，难免令人扼腕。

请您鉴赏戏曲壶

《二进宫》京剧经典剧目，讲述明穆宗死后，太子年幼，李妃垂帘听政，其父李良威胁利诱，企图篡夺帝位。定国公徐延昭和兵部侍郎杨波在龙凤阁严辞谏阻，李妃执迷不悟。后徐延昭拜谒皇陵，叹息哭祭于先帝陵前。杨波率子弟兵赶到，商议武力保卫皇宫。李良阴谋篡夺皇位，封锁昭阳院，被囚禁的李妃始悟其父奸诈狠毒，正在懊悔叹息时，徐延昭、杨波率兵二次进宫，李妃感念两位大臣的忠心，遂以国事相托，命杨波率兵除掉李良奸党。壶面所画为杨波（老生）与徐延昭（花脸）进宫前的对唱画面，“进宫去休行那君臣大礼。学一个文站东、武列西，各自分班站立在两厢。”

《汾河湾》京剧经典剧目，讲述唐初名将薛仁贵投军后，妻子柳迎春生子薛丁山。丁山长大后因家贫靠每日打雁侍奉母亲。一日，薛仁贵富贵还乡，行至汾河湾，正好遇到丁山打雁。由于丁山箭法精熟而引起仁贵的赞叹。这时，突有猛虎蹿至，仁贵怕虎伤人，急发袖箭，不料误伤丁山。仁贵遂仓皇逃去，到寒窑和柳迎春相会，历述别后情景。后仁贵发现床下男鞋，疑迎春不贞，经柳说明为子所穿，即欲见子，始知方才误伤的就是儿子丁山，夫妻悲伤不已。壶面所画为薛仁贵（老生）初见薛丁山（娃娃生）打雁，遂下马观看的瞬间。

《群英会》京剧经典剧目，取材于《三国演义》中赤壁之战一段。讲述孙权和曹操的军队在长江两岸对峙。曹操派遣谋士蒋干轻舟渡江劝降周瑜。周瑜设“群英会”向蒋干夸耀军容，并施反间计令蒋干盗书，借曹操之手除掉曹营水军头领蔡瑁、张允。诸葛亮奉刘备之命在周瑜帐下参赞军机，周瑜屡次设计陷害均未得手。孔明草船借箭，周瑜妒火中烧，再施苦肉计亦为孔明识破。壶面所画为草船借箭后鲁肃（老生）进帐向周瑜（小生）交令的场景。

《苏三起解》京剧旦角经典剧目，又名《女起解》。讲述明朝时，名妓苏三与吏部尚书之子王金龙结识，改名玉堂春，誓偕白首。王金龙在妓院钱财用尽，被鸨儿轰出，苏三私赠银两助其回到南京。王走后，鸨儿把苏三骗卖给山西商人沈燕林作妾。沈妻与人私通，毒死沈燕林，反诬告苏三。县官受贿，判苏三死罪。解差崇公道提解苏三自洪洞去太原复审。壶面所画为苏三（青衣）向崇公道（丑）诉说自身遭遇的场景，“一可恨爹娘心太狠，太不该将亲女图财卖与娼门。”

《战宛城》京剧经典剧目，取材于《三国演义》。讲述曹操率大军攻打宛城，宛城守将张绣出战，因敌不过曹军大将典韦，只好投降。一天，曹操微服出游，窥见张绣的孀居婶母邹氏貌美，又误听了侄儿曹安民的怂恿，将邹氏劫到营中。婶母失踪，张绣十分心疑，亲到曹营探问，待看出破绽后，又羞又怒，却又畏惧典韦之勇。此时参谋贾诩向张绣献计，先邀典韦过营饮酒，将典灌醉，又命健儿胡车盗去典韦双戟，然后夜袭曹营。典韦战死，曹操逃走，邹氏被张绣刺死。壶面所画为张绣（武生）归降曹操后，在典韦（花脸）面前唯唯诺诺的场景。

《两狼山》京剧经典剧目，取材于《杨家将》，又名《李陵碑》。讲述宋辽失和，宋王遣杨继业征辽。杨继业兵困两狼山，遣子七郎求救于元帅潘洪。潘洪不发一兵，且杀七郎以报私仇。杨继业久困无援，夜梦七郎冤魂，醒后大疑，命六郎突围而出，自己单身杀至苏武庙，气力不支之时，竟见庙中有李陵碑一座，遂大骂一场，撞碑而死。壶面所画为杨继业（老生）与金兵交战的场景。